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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讲 清代文学的反动(下)——桐城派古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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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律声色”八种东西。

    姚鼐《古文辞类纂序目》:

    “凡文之体类十三,而所以为文者八:曰‘神理气味,格律声色’。神理气味者文之精也,格律声色者文之粗也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理”是义理,即我们之所谓“道”;“声”是节奏,是文章中的音乐分子;“色”是色采,是文章的美丽。这些,我们还可以懂得。但神、气、味、律等,意义就十分渺茫,使人很难领会得出。林纾的《春觉斋论文》,可说是一本桐城派作文的经验谈,而对于这几种东西,也没有说得清楚。

    不管他们的主张如何,他们所作出的东西,也仍是唐宋八大家的古文。并且,越是按照他们的主张作出的,越是作得不好。《方姚文》中所选的一些,是他们自己认为最好,可以算作代表作的,但其好处何在,我们却看不出来。不过,和明代前后七子的假古董相比,我以为桐城派倒有可取处的。至少他们的文章比较那些假古董为通顺,有几篇还带些文学意味。而且平淡简单,含蓄而有余味,在这些地方,桐城派的文章,有时比唐宋八大家的还好。虽是如此,我们对他们的思想和所谓“义法”,却始终是不能赞成,而他们的文章统系也终和八股文最相近。

    假如说姚鼐是桐城派定鼎的皇帝,那么曾国藩可说是桐城派中兴的明主。在大体上,虽则曾国藩还是依据着桐城派的纲领,但他又加添了政治经济两类进去,而且对孔孟的观点,对文章的观点,也都较为进步。姚鼐的《古文辞类纂》和曾国藩的《经史百家杂钞》二者有极大的不同之点:姚鼐不以经书作文学看,所以《古文辞类纂》内没有经书上的文字;曾国藩则将经中文字选入《经史百家杂钞》之内,他已将经书当作文学看了。所以,虽则曾国藩不及金圣叹大胆,而因为他较为开通,对文学较多了解,桐城派的思想到他便已改了模样。其后,到吴汝纶、严复、林纾诸人起来,一方面介绍西洋文学,一方面介绍科学思想,于是经曾国藩放大范围后的桐城派,慢慢便与新要兴起的文学接近起来了。后来参加新文学运动的,如胡适之、陈独秀、梁任公诸人,都受过他们的影响很大。所以我们可以说,今次文学运动的开端,实际还是被桐城派中的人物引起来的。

    但他们所以跟不上潮流,所以在新文学运动正式作起时,又都退缩回去而变为反动势力者,是因为他们介绍新思想的观念根本错误之故。在严译的《天演论》内,有吴汝纶所作的一篇很奇怪的序文,他不看重天演的思想,他以为西洋的赫胥黎未必及得中国的周秦诸子,只因严复用周秦诸子的笔法译出,因文近乎“道”,所以思想也就近乎“道”了。如此,《天演论》是因为译文而才有了价值。这便是当时所谓“老新党”的看法。

    林纾译小说的功劳算最大,时间也最早,但其态度也非常之不正确。他译司各特(Scott)狄更司(Dickens)诸人的作品,其理由不是因为他们的小说有价值,而是因为他们的笔法有些地方和太史公相像,有些地方和韩愈相像,太史公的《史记》和韩愈的文章既都有价值,所以他们的也都有价值了。这样,他的译述工作,虽则一方面打破了中国人的西洋无学问的旧见,一方面也可打破了桐城派的“古文之体忌小说”的主张,而其根本思想却仍是和新文学不相同的。

    他们的基本观念是“载道”,新文学的基本观念是“言志”,二者根本上是立于反对地位的。所以,虽则接近了一次,而终于不能调和。于是,在袁世凯作皇帝时,严复成为筹安会的六君子之一,后来写信给人也很带复辟党人气味;而林纾在民国七八年时,也一变而为反对文学革命运动的主要人物了。

    另外和新文学运动有关系的是汉学家。汉学家和新文学本很少发生关系的可能,但他们和明末的文学却有关系。如我们前次所讲,明末的新文学运动一直继续到清代初年。在历史上可以明明白白看出来的,是汉学家章实斋在《文史通义》内《妇学》一篇中大骂袁枚,到这时公安竟陵两派的文学便告了结束。然而最奇怪的事情是他们在汉学家的手里死去,后来却又在汉学家的手里复活了过来。在晚清,也是一位汉学家,俞曲园樾先生,他研究汉学也兼弄词章————虽则他这方面的成绩并不好。在他的《春在堂全集》中,有许多游戏小品,《小浮梅闲话》则全是讲小说的文字,这是在同时代的别人的集子中所没有的。他的态度和清初的李笠翁,金圣叹差不多,也是将小说当作文学看。当时有一位白玉昆作过一部《三侠五义》,他竟加以修改,改为《七侠五义》而刻印了出来,这更是一件像金圣叹所作的事情。在一篇《曲园戏墨》中,他将许多字作成种种形像,如将“曲园拜上”四字画作一个人跪拜的姿势等,这又大似李笠翁《闲情偶寄》中的风趣了。所以他是以一个汉学家而走向公安派竟陵派的路子的。

    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,在清代晚年已经有对于八股文和桐城派的反动倾向了。只是那时候的几个人,都是在无意识中作着这件工作。来到民国,胡适之,陈独秀,梁任公诸人,才很明了地意识到这件事而正式提出文学革命的旗帜来。在《北斗》杂志上载有鲁迅一句话:“由革命文学到遵命文学”,意思是:以前是谈革命文学,以后怕要成为遵命文学了。这句话说得颇对,我认为凡是载道的文学,都得算作遵命文学,无论其为清代的八股,或桐城派的文章,通是。对这种遵命文学所起的反动,当然是不遵命的革命文学。于是产生了胡适之的所谓“八不主义”,也即是公安派的所谓“独抒性灵,不拘格套”和“信腕信口,皆成律度”的主张的复活。所以,今次的文学运动,和明末的一次,其根本方向是相同的。其差异点无非因为中间隔了几百年的时光,以前公安派的思想是儒家思想,道家思想加外来的佛教思想三者的混合物,而现在的思想则又于此三者之外,更加多一种新近输入的科学思想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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