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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民要术卷第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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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黄衣、黄蒸及糵第六十八

    黄衣一名麦

    作黄衣法〔1〕: 六月中,取小麦,净淘讫,于瓮中以水浸之,令醋。漉出,熟蒸之。槌箔上敷席,置麦于上,摊令厚二寸许,预前一日刈薍叶薄覆。无薍叶者,刈胡枲,择去杂草,无令有水露气;候麦冷,以胡枲覆之。七日,看黄衣色足,便出曝之,令干。去胡枲而已,慎勿飏簸。齐人喜当风飏去黄衣,此大谬: 凡有所造作用麦者,皆仰其衣为势,今反飏去之,作物必不善矣〔2〕。

    作黄蒸法: 六、七月中,生小麦,细磨之。以水溲而蒸之,气馏好熟,便下之,摊令冷。布置,覆盖,成就,一如麦法。亦勿飏之,虑其所损。

    作糵法: 八月中作。盆中浸小麦,即倾去水,日曝之。一日一度着水,即去之。脚生,布麦于席上,厚二寸许。一日一度,以水浇之,芽生便止。即散收,令干,勿使饼;饼成则不复任用。此煮白饧糵〔3〕。

    若煮黑饧〔4〕,即待芽生青,成饼,然后以刀取,干之。

    欲令饧如琥珀色者,以大麦为其糵。〔5〕

    《孟子》曰:“虽有天下易生之物,一日曝之,十日寒之,未有能生者也。”〔6〕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黄衣:“衣”指大量繁殖着的菌类群体,颜色一般以黄衣为好,因亦称其成品为“黄衣”。黄衣又名“麦”,也叫“子”、“麦囵”。是完整,囵是囫囵不破,所以这是整粒小麦罨成的酱曲。下条“黄蒸”则是磨成带麸皮的面粉罨制成的酱曲。

    〔2〕作酱主要借助于霉菌的营糖化和水解蛋白质作用,现在反而把菌衣簸去,则酵解作用大减,成品质量必然差。

    〔3〕白饧: 浅白色的饴糖。饧,唐以前读táng,即今“糖”字。

    〔4〕黑饧: 由于用的是青麦芽,饴糖成为暗褐色。

    〔5〕用结成饼的大麦芽制成的饴糖,在未经加工挽打使硬化变白以前,颜色褐黄,颇像琥珀色。

    〔6〕见《孟子·告子上》,“物”下有“也”字。贾氏引此以证说麦糵的催芽不能一曝十寒。颜之推《颜氏家训·书证》说:“‘也’是语已及助句之辞,文籍备有之矣。河北经传,悉略此字。”但有不能省而省去的,就闹笑话。另一方面,“又有俗学闻经传中时须‘也’字,辄以意加之,每不得所,益成可笑”。颜氏与贾氏同时而稍后,《要术》多处引《孟子》都少“也”字,引他书也有相同情况,反映贾氏所用《孟子》等书正是北方本子。相反,如引《尔雅》等书,又有不少多“也”字,大概也是“俗学”所加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作黄衣的方法: 六月中,将小麦淘洗洁净后,在瓮中用水浸着,让它发酸。捞出来,蒸熟。在蚕架的箔上铺上席子,拿熟麦铺在上面,摊开来大约二寸厚,用早一天割来的荻叶薄薄地盖在熟麦上。没有荻叶,可以割来葈耳叶,拣去杂草,要把露水弄干;等麦冷了,用葈耳叶盖在上面。过七天,看到黄色的“衣”上足了,便拿出来晒干。只是把葈耳叶揭去罢了,千万不可簸扬。齐人喜欢当风把黄色的衣簸去,这是大错的。因为所有要用麦(huàn)来酿造的物品,全靠着黄色衣的力量,现在反而簸去,酿造的东西一定不会好了。

    作黄蒸的方法: 六、七月里,舂治生小麦,磨细,用水溲和,上甑中蒸,蒸汽上来后够熟了,便下下来,摊开让它冷却。所有席上布置,用叶子覆盖,一直到成熟,都和麦的作法一样。也不可以簸扬,恐怕减损它的酿造力。

    作麦芽糵的方法: 八月中作。将小麦在盆子里浸过,随即把水倒掉,在太阳底下晒。每天用水泡一次,随即又把水倒掉。等到小麦最先冒出幼根来,就把麦子铺在席子上,摊开来大约二寸厚。每天用水浇一次,等到芽长出来,便停止浇水。就这样散着收起来,让它干燥,不要让它纠结成饼;结成饼就不好用了。这是煎熬白饧用的小麦芽糵。

    假如要煎熬黑饧,就等着让麦芽转成青色,〔根芽相互纠结〕成饼,然后用刀割开来,让它干燥了再用。

    如果要让饧成为琥珀色的,另外作成大麦芽糵来制作。

    《孟子》说:“虽然天下有容易生长的生物,如果一天晒着,十天冻着,再也没有能生长的东西了。”

    常满盐、花盐第六十九

    造常满盐法: 以不津瓮受十石者一口,置庭中石上,以白盐满之,以甘水沃之,令上恒有游水。须用时,挹取,煎,即成盐。还以甘水添之: 取一升,添一升。日曝之,热盛,还即成盐,永不穷尽 〔1〕。风尘阴雨则盖,天晴净,还仰。若用黄盐、咸水者,盐汁则苦,是以必须白盐、甘水。

    造花盐、印盐法: 五六月中旱时,取水二斗,以盐一斗投水中,令消尽;又以盐投之,水咸极,则盐不复消融。易器淘治沙汰之,澄去垢土,泻清汁于净器中。盐滓甚白,不废常用。又一石还得八斗汁〔2〕,亦无多损。

    好日无风尘时,日中曝令成盐,浮即接取,便是花盐,厚薄光泽似钟乳〔3〕。久不接取,即成印盐,大如豆,正四方,千百相似。成印辄沉,漉取之。花、印二盐,白如珂雪,其味又美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永不穷尽: 这和黍米法酒的所谓“不能穷尽”,都是夸张说法。

    〔2〕“汁”,一石盐只得到八斗盐汁,不能说损失不多,应是“滓”字的残文错成,所指即是上文的“盐滓”。

    〔3〕钟乳: 即钟乳石。一种碳酸钙结晶,属六方晶系,击碎成薄片,有光泽,白色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造常满盐的方法: 用一口可以盛十石东西的不渗漏的瓮,放在院子中的石块上,瓮中装满白盐,灌进清淡的“甜水”,让盐上面常常浮着一层浅水。要用的时候,舀出上面的清盐汁,用火煎,便结成盐。仍然在瓮中添进甜水,舀出一升,就添进一升。太阳晒着,温度高,依旧会成为盐,永远不会完尽。有风吹尘土和阴雨天,用东西盖住瓮口,天气晴朗,仍然敞开瓮口。如果用含卤重的黄盐和咸井水来作,盐汁就会苦,所以必须用白盐和甜水。

    造花盐、印盐的方法: 五六月里天气晴热时,取来二斗水,水里面加进一斗盐,让它溶化掉之后,又拿盐投进去,水咸到极咸时,盐就不再溶解了。这时换个容器来淘洗,淘汰去上浮的杂质,让它澄清,使垢污泥土沉淀在器底,然后将清盐汁倒在另外的洁净容器里。这样,水底下沉着的盐滓很白净,可以供作寻常食用。一石盐,还是可以得到八斗的〔盐滓〕,损失也不太多。

    好天气没有风刮尘土的日子,将这样的盐溶液晒着,让它结成盐,这盐浮在液面上就撇出来,便是“花盐”,它的厚薄和光泽像钟乳石的结晶体。如果留着长久不撇出来,就会成为“印盐”,它的大小像豆子,成正四方形,千百颗都相似。成了印盐就沉下去,可以捞出来用。花盐、印盐的色泽都和白玉或雪一样的洁白而光莹,味道又美。

    作酱等法第七十

    十二月、正月为上时,二月为中时,三月为下时。用不津瓮,瓮津则坏酱。尝为菹、酢者,亦不中用之。置日中高处石上。夏雨,无令水浸瓮底。以一(一本作“生缩”)铁钉子〔1〕,背“岁杀”钉着瓮底石下,后虽有妊娠妇人食之,酱亦不坏烂也。

    用春种乌豆,春豆粒小而均,晚豆粒大而杂。于大甑中燥蒸之。气馏半日许,复贮出更装之,回在上者居下,不尔,则生熟不多调匀也〔2〕。气馏周遍,以灰覆之〔3〕,经宿无令火绝。取干牛屎,圆累,令中央空,燃之不烟,势类好炭。若能多收,常用作食,既无灰尘,又不失火,胜于草远矣。啮看: 豆黄色黑极熟〔4〕,乃下,日曝取干。夜则聚、覆,无令润湿。临欲舂去皮,更装入甑中蒸,令气馏则下,一日曝之。明旦起,净簸择,满臼舂之而不碎。若不重馏,碎而难净。簸拣去碎者。作热汤,于大盆中浸豆黄。良久,淘汰,挼去黑皮,汤少则添,慎勿易汤;易汤则走失豆味,令酱不美也。漉而蒸之。淘豆汤汁,即煮碎豆作酱,以供旋食。大酱则不用汁。一炊顷,下置净席上,摊令极冷。

    预前,日曝白盐、黄蒸、草居反、麦曲〔5〕,令极干燥。盐色黄者发酱苦,盐若润湿令酱坏。黄蒸令酱赤美。草令酱芬芳;,挼,簸去草土。曲及黄蒸,各别捣末细筛——马尾罗弥好〔6〕。大率豆黄三斗,曲末一斗,黄蒸末一斗〔7〕,白盐五升,子三指一撮。盐少令酱酢;后虽加盐,无复美味。其用神曲者,一升当笨曲四升,杀多故也。豆黄堆量不概,盐、曲轻量平概〔8〕。三种量讫,于盆中面向“太岁”和之,向“太岁”,则无蛆虫也。搅令均调,以手痛挼,皆令润彻。亦面向“太岁”内着瓮中,手挼令坚〔9〕,以满为限;半则难熟。盆盖,密泥,无令漏气。

    熟便开之,腊月五七日,正月、二月四七日,三月三七日。当纵横裂,周回离瓮,彻底生衣〔10〕。悉贮出,搦破块,两瓮分为三瓮。日未出前汲井花水,于盆中以燥盐和之,率一石水,用盐三斗,澄取清汁。又取黄蒸于小盆内减盐汁浸之,挼取黄瀋,漉去滓。合盐汁泻着瓮中。率十石酱,用黄蒸三斗;盐水多少,亦无定方,酱如薄粥便止: 豆干饮水故也。

    仰瓮口曝之。谚曰:“萎蕤葵〔11〕,日干酱。”言其美矣。十日内,每日数度以耙彻底搅之。十日后,每日辄一搅,三十日止〔12〕。雨即盖瓮,无令水入。水入则生虫。每经雨后,辄须一搅。解后二十日堪食;然要百日始熟耳。

    《术》曰:“若为妊娠妇人坏酱者,取白叶棘子着瓮中〔13〕,则还好。俗人用孝杖搅酱,及炙瓮,酱虽回而胎损。乞人酱时,以新汲水一盏,和而与之,令酱不坏。”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“”(shēng),明抄如字,院刻、金抄误作“锉”,湖湘本误作“”。按:玄应《一切经音义》卷一六:“《埤苍》:‘,也。’谓铁衣也。”“”(shòu)即“锈”字,“”意即“生锈”。“锉”是锅子,讲不通。有人将“锉”二字分开,在“以一锉”作逗,解释为用锈铁钉子钉锅子,实因误字而误释。“一本作‘生缩’”,这是院刻的别本校语,其实这别本倒是正确的。北宋沈括《补笔谈》卷一“乐律”:“铁性易缩,时加磨莹,铁愈薄。”“缩”即指铁锈,通“”。《集韵·去声·四十九宥》:“,铁生衣也。”漱是水润,缩是消减,、二字即取义于此。

    〔2〕“不多”,疑“多不”倒错,或者“多”是衍文。

    〔3〕“之”,《今释》疑“火”字烂成。这里是指用灰盖火,不是用灰盖蒸豆,作“火”合适。

    〔4〕豆黄: 《要术》指蒸过的大豆。以后农书通常指罨过长着黄色菌丛的豆为“豆黄”。

    〔5〕草(jú): 不能肯定是何种植物。或谓即马芹子,但下文《八和齑》草橘子和马芹子并举,则在《要术》并非一物。所谓三指一小撮,则是用它的子实。

    〔6〕马尾罗: 用马鬃毛织成“纱”做成的筛罗。

    〔7〕豆黄三斗,曲末一斗,黄蒸末一斗: 豆和曲的配比是三比二小些,即豆多麦小(后二者都是曲,都是小麦罨制的),这比较合理。好处是淀粉较少,糖分不致积累过多,不致影响蛋白质分解速度。今人旧法制酱,豆麦常是对半配合,有糖分过多延缓蛋白质分解之弊。

    〔8〕曲: 这里包括黄蒸。

    〔9〕“挼”,虽然《要术》中有作“按”字用的,这里仍疑应作“按”。不过《要术》这样的用例很少,也可能是“按”字袭上文“痛挼”写错。

    〔10〕从篇首蒸豆、和曲,到这里罨黄全都长满了衣,全是调制作酱材料的过程,此后加盐水才是作酱。这个作酱材料,酿造学上称干酱醅,俗称“酱黄”。把它密封在瓮中二三十日,实际是一种罨黄法。作酱原料豆麦中的淀粉,由淀粉酶分解成糖,再由酒化酶把糖分解成酒精;酒精一部分发散在空气中,一部分与酸类化合起酯化反应,产生香气,少部分存留在酱醪中;重要的是蛋白酶将豆麦中的蛋白质徐徐分解,转化为氨基酸类而产生鲜味。糖化、酒化、蛋白质分解以及酸化、酯化等变化,其中最缓慢的变化是蛋白质分解变成氨基酸,所以作酱的时间特别长。《要术》的豆酱在冷天酿制,要一百二三十天才成熟,就是因为最后一道“工序”——蛋白酶的工作拖拉。现在群众作酱,伏天晒四五天就可以尝新,泥封也要晒一个月以上才能真正成熟。《要术》讲的是在冷天作酱,所以时间很长。但上文用碎豆作酱,碎豆未经罨黄,未知怎样作法。

    〔11〕萎蕤(ruí)葵: 萎蔫了的葵,指适当萎蔫的葵菜腌制成的葵菹。腌菜须要晒到适当干萎后才能爽脆有鲜味,不然,烧熟后又软又糊,比鲜菜还差。这是说萎葵腌制的葵菹和日中晒成的豆酱都是美好的菜。

    〔12〕酱醅加水下酿后,开始时发酵旺盛,须要每天彻底搅拌几次,十日后进入后发酵阶段,每天只要搅拌一次就够了,三十日后发酵终了,停止搅拌,这是合理的。搅拌的作用,由于酵母菌和细菌在酱醪中不停地营呼吸作用,搅拌为了供给充分的空气,释出二氧化碳,有利于菌类的繁殖,顺利进行糖化、酒精发酵和蛋白质分解作用,最后酿成有鲜味和香气的甜美豆酱。

    〔13〕白叶棘子: 指白叶酸枣的枝条。《唐本草》注说:“棘(即酸枣)有赤白二种。”“白棘,茎白如粉,子叶与赤棘同,棘中时复有之,亦为难得也。”酱被怀孕妇人冲坏,这不一定是迷信。因为微生物很复杂,又很敏感,酱在恒定的小环境中,没有外来干扰时,可以保持稳定,一旦有外来人带进存在于身上或衣物上的有害微生物时,立刻会侵袭到酱中,使其发生变质。不但怀孕妇人,一切外来人都可引起;也不但是酱,凡利用微生物酿造的酒、醋、豉等都有可能。古代酿造工艺过程,多有禁忌,不一定全是迷信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作酱,十二月、正月是上好的时令,二月是中等时令,三月是最差的时令。用不渗漏的瓮器,瓮器渗漏就会坏酱。曾经腌过菹菜和作过醋的瓮也不能用。放在高处的石头上太阳能晒到的地方。夏天下雨时,不要让雨水浸着瓮底。用一个生锈(另一个本子作“生缩”)的铁钉子,背着“岁杀”的方向钉在瓮底下的石头下面,以后就是有怀孕的妇人吃这酱,也不会烂坏。

    用春天种的黑大豆,春大豆颗粒小而均匀,晚大豆粒子大而大小混杂。装在大甑中干蒸。蒸汽上来后一直蒸着半天左右,起甑倒出来,把原来在上面的倒在下面,装上去再蒸。不这样倒过,生熟会不均匀。等蒸汽全面上遍了,就用灰盖住〔焰火〕,让煻灰火整夜不熄地烧着。用干牛粪堆成圆堆,中央开个孔,烧起来没有烟,火力像好炭一样。如果能够多多收积干粪,常常用来烧煮食物,既没有灰尘,又不会过猛伤火,远远比烧草要好。咬开来看看,如果豆黄颜色发黑熟透了,就取下来,在太阳底下晒干。夜间要聚拢来,盖好,不让它受潮湿。准备要舂去皮的时候,再装到甑里去蒸,蒸汽上遍了就下下来,晒上一天。明天早起,簸扬拣择干净,然后满臼地舂捣,不会碎。如果不经过再蒸,直接干舂,就会碎,而且不容易舂净。舂过,再簸,拣去碎的。烧得热汤,拿豆黄放在大盆里浸着。过了很久,搓去黑皮,淘汰洁净,热汤不够,可以添些,千万不要倒掉换汤;换汤会走失豆味,酱也就不好了。再捞出来蒸过。淘豆的汤汁,用来煮碎豆作成酱,供给随时吃。酿大酱用不着汤汁。大约蒸一次熟饭的时间,取下来,放在洁净的席子上,摊开,让它冷透。

    事前,先拿白盐、黄蒸、草、笨曲在太阳下面晒,晒到极干燥。黄色的盐使酱发苦。盐如果潮湿,使酱变坏。用黄蒸可以使酱发红味道美。草可以使酱芳香;用时搓过,簸去杂草泥土。笨曲和黄蒸,分别捣成粉末,用细筛筛过——用马尾罗过筛更好。酿造比例一般是: 三斗豆黄,一斗曲末,一斗黄蒸末,五升白盐,三指一小撮的草子。盐少了酱会发酸,以后就是加盐,味道也好不了。如果用神曲,一升神曲可以当四升笨曲用,因为神曲的消化力强。豆黄堆高量,不括平,盐和曲轻轻地量,括平。三种量好了,都放进盆里,面对着“太岁”的方位拌和,面对着“太岁”,使酱不生蛆虫。要搅拌均匀,用手使劲揉搓,让蒸豆黄的水分都润透曲末。然后也面向“太岁”的方位装进瓮中,用手按捺紧实,到满瓮为止;如果只有半瓮,就难得罨熟。用盆子盖住瓮口,拿泥涂封严密,不让它漏气。

    熟时便开封,熟的时间,腊月五个七天,正月、二月四个七天,三月三个七天。酱料当会纵横开裂,周围也离开瓮边,全都长满了衣。全部取出来,捏破块,把两瓮的酱料分作三瓮。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汲取井花水,倒在盆中和进燥盐,比例是一石水和进三斗盐,澄清后用它的清汁。又拿一个小盆舀出少量的清盐汁来浸黄蒸,把黄蒸揉碎,取得它的黄汁,滤去渣滓。然后连同澄清着的盐汁一并倒进瓮中作酱。比例是十石酱料用三斗黄蒸;至于用多少盐汁,没有一定分量,总之是调和酱料像稀粥一样便停止。和得这样稀,因为干豆料是会吸水的。

    敞开瓮口在太阳下面晒着。谚语说:“萎蔫了的葵,太阳晒的酱。”都是说它的味道好。十天之内,每天用耙子彻底地搅拌几次。十天以后,每天搅拌一次,三十天后,停止搅拌。下雨天,盖好瓮口,不让水进去。水进去就会生虫。每下过一次雨之后,就须要搅拌一次。酱料加盐汁调稀后的酱,晒过二十天,可以尝新;但真正成熟总要过一百天。

    《术》说:“酱如果被怀孕妇人冲坏了,拿白叶棘子放进酱瓮里,可以恢复好味。习俗上用孝杖在瓮中搅拌,或者拿来烧酱瓮,酱虽然可以恢复好,但损害了那妇人的胎儿。拿酱给人家的时候,用一盏新汲来的水调和进去给他,酱就不会坏。”

    肉酱法: 牛、羊、獐、鹿、兔肉皆得作。取良杀新肉,去脂,细剉。陈肉干者不任用。合脂令酱腻。晒曲令燥,熟捣,绢筛。大率肉一斗,曲末五升,白盐两升半,黄蒸一升,曝干,熟捣,绢筛。盘上和令均调,内瓮子中。有骨者,和讫先捣,然后盛之。骨多髓,既肥腻,酱亦然也。泥封,日曝。寒月作之。宜埋之于黍穰积中。二七日开看,酱出,无曲气,便熟矣。买新杀雉煮之,令极烂,肉销尽,去骨取汁,待冷解酱。鸡汁亦得。勿用陈肉,令酱苦腻。无鸡、雉,好酒解之。还着日中。

    作卒成肉酱法〔1〕: 牛、羊、獐、鹿、兔、生鱼,皆得作。细剉肉一斗,好酒一斗,曲末五升,黄蒸末一升,白盐一升,曲及黄蒸,并曝干绢筛。唯一月三十日停,是以不须咸,咸则不美。盘上调和令均,捣使熟,还擘破如枣大。作浪中坑,火烧令赤,去灰,水浇,以草厚蔽之,令坩中才容酱瓶〔2〕。大釜中汤煮空瓶,令极热,出,干。掬肉内瓶中,令去瓶口三寸许,满则近口者焦。碗盖瓶口,熟泥密封。内草中,下土厚七八寸。土薄火炽,则令酱焦 〔3〕;熟迟气味美好。是以宁冷不焦;焦〔4〕,食虽便,不复中食也。于上燃干牛粪火,通夜勿绝。明日周时,酱出,便熟。若酱未熟者,还覆置,更燃如初。临食,细切葱白,着麻油炒葱令熟,以和肉酱,甜美异常也。

    作鱼酱法: 鲤鱼、鲭鱼第一好;鳢鱼亦中。鲚鱼、鲐鱼即全作〔5〕,不用切。去鳞,净洗,拭令干,如脍法〔6〕,披破,缕切之,去骨。大率成鱼一斗,用黄衣三升,一升全用,二升作末。白盐二升,黄盐则苦。干姜一升,末之。橘皮一合,缕切之。和令调均,内瓮子中,泥密封,日曝。勿令漏气。熟,以好酒解之。

    凡作鱼酱、肉酱,皆以十二月作之,则经夏无虫。余月亦得作,但喜生虫,不得度夏耳。

    干鲚鱼酱法: 一名刀鱼。六月、七月,取干鲚鱼,盆中水浸,置屋里,一日三度易水。三日好净,漉,洗,去鳞,全作勿切。率鱼一斗,曲末四升,黄蒸末一升——无蒸,用麦糵末亦得——白盐二升半,于盘中和令均调,布置瓮子,泥封,勿令漏气。二七日便熟。味香美,与生者无殊异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卒(cù),通“猝”,突然。

    〔2〕“坩”是陶制的容器。现在称耐高热的熔炼容器为“坩埚”。这里似乎是以封闭式的容纳烧瓶的炉膛为“坩”。但本卷《作豉法》的“作家理食豉法”有“内瓮着埳中”,处理方法相同,“埳”即“坎”字,是《食经》用词,《要术》用“坑”或“坎”,这里“坩”,也可能是“浪中坑”的“坑”字之误。

    〔3〕“令”,各本均作“合”,《观象庐丛书》本作“令”,应作“令”。

    〔4〕此“焦”字原在上文“气味美好”之下,致使全条注文无法解释。注内“焦”字叠见,因而窜乱,现在移后放在这里,文从意顺。

    〔5〕鲭(qīng)鱼: 即青鱼。 鳢(lǐ)鱼: 即鲖鱼,也叫黑鱼、乌鱼、乌鳢。 鲚(jì)鱼: 即刀鱼。 鲐(tái)鱼: 今鲭科有鲐鱼(Pneumatophorus japonicus),分布于我国以及朝鲜和日本等沿海,贾氏恐不易得。院刻、金抄等均作“鲐鱼”,而明抄作“鲇鱼”,则是鲶科的Silurus asotus,我国各地淡水中多有分布。鲐、鲇极易误书,未知孰是。

    〔6〕脍: 细切成条的肉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作肉酱的方法: 牛肉、羊肉、獐肉、鹿肉、兔肉都可以作。用活杀的鲜肉,去掉脂肪,斩成细块〔像枣子大小〕。干了的陈肉不合用。连脂肪使酱太腻。将曲晒干,捣细,用绢筛筛过。一般比例是: 一斗肉,五升曲末,两升半白盐,一升黄蒸。晒干,捣细,绢筛筛过。一起在盘子里拌和均匀,放进瓮中。有骨头的,和好后先捣过,然后盛进瓮里。骨头里面多骨髓,本身就肥腻,作成酱也肥腻。用泥涂封瓮口,搁在太阳下面晒。在寒冷的月份酿造,宜于将瓮埋在黍穰堆里〔,露出瓮头〕。满十四天,开开来看,酱汁已经出来,没有曲的气味,便成熟了。买现杀的雉鸡,煮到极烂,肉都融碎了,捞去骨头,取得汤汁,等冷了倒进酱瓮里冲稀和调味。鸡汁也可以用。不要用陈肉,用陈肉会使酱味哈喇黏腻。没有鸡或雉鸡,就用好酒调味。依旧在太阳下面晒着。

    作速成肉酱的方法: 牛肉、羊肉、獐肉、鹿肉、兔肉、鲜鱼肉都可以作。一斗斩细了的肉,一斗好酒,五升曲末,一升黄蒸末,一升白盐,曲和黄蒸,都要晒干捣细用绢筛筛过。只能停放个把月三十天,所以不要太咸,咸了酱就不鲜美。一起在盘子里拌和均匀,捣熟,仍旧擘开像枣子大小的块。挖出一个中部陷下的烧火坑,用火把泥土烧红,去掉灰,用水浇过,在坑里厚厚地铺上草,〔草中央留出一个空坎,〕空坎里面刚好容得下一个酱瓶。在大锅中烧着开水煮空酱瓶,煮到极热,拿出来,弄干。把肉装进瓶里,让肉离开瓶口三寸左右就停装,装满了,近瓶口的肉就会烧焦。用碗盖住瓶口,拿和熟的泥涂封严密。放入草坎中,盖上七八寸厚的泥土。土薄了火力太盛,会把酱烧焦;〔土厚了虽然火力缓些,〕熟得慢些,但酱的味道很好。所以宁可缓些不让它烧焦。〔火猛了虽然熟得快,〕吃起来方便,但已经焦了不好吃了。土上面拿干牛粪烧着,一整夜不让火熄灭。到明天烧够整整一昼夜时,酱汁出来,便熟了。如果还没有熟,依旧盖好放着,像上次一样再烧过。临要吃时,将葱白切细,加大麻油炒熟,和到这肉酱里,吃起来非常甜美。

    作鱼酱的方法: 鲤鱼、鲭鱼最好;鳢鱼也可以用。如果用鲚鱼、鲐鱼,就整条作,不要切。去掉鳞,洗净,揩干,像鱼脍的切法,先破开,披成片,再切成条,去掉刺。大致比例是: 切成的鱼一斗,用三升黄衣,一升整粒的,二升捣成碎末。二升白盐,用黄盐味道苦。一升干姜,捣成末。一合橘皮。切成丝。一起拌和均匀,装进瓮子里,用泥密封,在太阳下面晒。不让它漏气。熟了,用好酒冲稀调味。

    凡作鱼酱、肉酱,都要在十二月里作,才可以过夏不生虫。其余月份也可以作,但是容易生虫,不能过夏。

    用干鲚鱼作酱的方法: 鲚鱼一名刀鱼。六月、七月里,拿干鲚鱼在盆子里用水浸着,放在屋内,一天换三次水。三天之后,很洁净了,捞出来,洗过,去掉鳞,整条的作,不切。比例是: 一斗鱼,四升曲末,一升黄蒸末——没有黄蒸,用麦芽末也可以——二升半白盐,一起在盘子里拌和均匀,装进瓮子里,用泥密封,不让它漏气。十四天便成熟。味道香美,跟新鲜的没有两样。

    《食经》作麦酱法:“小麦一石,渍一宿,炊,卧之,令生黄衣。以水一石六斗,盐三升〔1〕,煮作卤,澄取八斗,着瓮中。炊小麦投之〔2〕,搅令调均。覆着日中,十日可食。”

    作榆子酱法〔3〕: 治榆子人一升,捣末,筛之。清酒一升,酱五升,合和。一月可食之。

    又鱼酱法: 成脍鱼一斗,以曲五升,清酒二升,盐三升,橘皮二叶,合和,于瓶内封。一日可食〔4〕。甚美。

    作虾酱法: 虾一斗,饭三升为糁〔5〕,盐二升,水五升,和调。日中曝之。经春夏不败。

    作燥脠丑延反法〔6〕: 羊肉二斤,猪肉一斤,合煮令熟,细切之。生姜五合〔7〕,橘皮两叶,鸡子十五枚,生羊肉一斤,豆酱清五合〔8〕。先取熟肉着甑上蒸令热,和生肉;酱清、姜、橘皮和之。〔9〕

    生脠法〔10〕: 羊肉一斤,猪肉白四两,豆酱清渍之;缕切。生姜,鸡子,春、秋用苏、蓼,着之。

    崔寔曰〔11〕:“正月,可作诸酱,肉酱、清酱。四月,立夏后,鲖鱼作酱。五月,可为酱。上旬楚狡切豆,中庚煮之。以碎豆作‘末都’〔12〕,至六月、七月之交,分以藏瓜。可作鱼酱。”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“盐三升”,麦多水多,盐特少,他条无此用盐比例,疑有误字。

    〔2〕“炊小麦投之”,实际就是上文罨黄了的一石小麦,“炊”上应脱“以”字。

    〔3〕“作榆子酱法”以下至“生脠法”五条,仍应是《食经》文。

    〔4〕“一日”,曲加酒润湿后才开始营酵解作用,怎能就吃,疑是“一月”之误。

    〔5〕糁(sǎn): 把米饭加入腌制的鱼肉中,使淀粉糖化后,经乳酸菌作用产生乳酸,有一种酸香味,并有防腐作用,这米饭叫作糁。下文作鱼鲊、羹臛各篇多用之。

    〔6〕脠(shān): 一种肉酱,用生肉作成,即所谓“生脠”。但“燥脠”,则生熟肉合和作成。

    〔7〕北宋本作“五合”,明抄等作“五片”。

    〔8〕豆酱清: 从豆酱中取出的清汁,像酱油,但不等于现在的酱油。《要术》中用豆酱清的例子不多,最多的是用豉汁。豉汁差不多代替着酱油作为重要的调味品。

    〔9〕本条到此完毕,但鸡蛋是生的还是熟的,怎样下法,没有提到,《食经》文常是这样简阙不明,与《要术》迥别。又,本条料多液少,“液比”极低,故名“燥脠”,“燥”非“糁”字之误。

    〔10〕《北堂书钞》卷一四五“生脠”引《食经》有“糁脠法”,是:“羊肉二斤,合煮令熟,缕切。生姜,鸡子,春蓼、秋苏,着其上。”与“生脠法”相似,但记述不全,疑有脱漏。“缕切”指肉,《书钞》所记和上条“细切之”可证,《食经》文句倒装而已,非指缕切生姜、鸡子。鸡子不能“缕切”,其生熟不明,一如上条。

    〔11〕引崔寔《四民月令》与《玉烛宝典》所引有分歧。《宝典》是按月分引,各月分清不相混,《要术》是综合引录,后人容易倒乱,这里显得枝枝节节缺少头绪。比照《宝典》所引,《要术》文可作如下的调整:“正月可作诸酱。上旬(按即“炒”字)豆,中庚煮之。以碎豆作‘末都’。至六月、七月之交,分以藏瓜。可作鱼酱、肉酱、清酱。四月立夏后,鲖鱼作酱。五月可为酱。”

    〔12〕末都: 利用作大酱过程中簸拣得的碎豆作成的酱,叫作“末都”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《食经》作麦酱的方法:“用一石小麦,水浸一夜,炊熟,进行罨黄,让长出黄衣。用一石六斗水,放进三升盐(?),煮成盐汁,澄清,取得八斗清汁,倒进瓮中。再将罨黄了的小麦投落瓮中,搅拌均匀。盖好,在太阳底下晒,十天便可以吃了。”

    作榆荚仁酱的方法: 整治出榆荚仁一升,捣成碎末,筛过。加进一升清酒,五升酱,拌和均匀。一个月可以吃。

    又作鱼酱的方法: 切成脍的鱼一斗,用五升曲,二升清酒,三升盐,两片橘皮,一并拌和均匀,封在瓶子里。一个〔月〕可以吃,很鲜美。

    作虾酱的方法: 一斗虾,用三升饭为糁,加二升盐,五升水,一起拌和均匀。在太阳下面晒着。可以经过春夏不会变坏。

    作燥脠的方法: 二斤羊肉,一斤猪肉,合在一起煮熟,切细。另外用五合生姜,两片橘皮,十五个鸡蛋,一斤生羊肉,五合豆酱清。先将熟肉上甑中蒸热,再和上生羊肉,然后和进豆酱清、生姜、橘皮等作料。

    作生脠的方法: 一斤羊肉,四两白猪肉,用豆酱清浸过,切成条。加上生姜、鸡蛋,春天、秋天再加紫苏或蓼作香料。

    崔寔说:“正月,可以作各种酱,肉酱,清酱。四月,立夏节后,可以作鲖鱼酱。五月,可以作酱。上旬炒豆,中旬庚日煮豆。把碎豆作成‘末都’。到六月底,七月初,可以分些末都出来腌酱瓜。可以作鱼酱。”

    作 法〔1〕: 昔汉武帝逐夷至于海滨,闻有香气而不见物。令人推求,乃是渔父造鱼肠于坑中,以至土覆之〔2〕,香气上达。取而食之,以为滋味。逐夷得此物,因名之,盖鱼肠酱也。取石首鱼、鱼、鲻鱼三种肠、肚、胞〔3〕,齐净洗,空着白盐,令小倚咸,内器中,密封,置日中。夏二十日,春秋五十日,冬百日,乃好熟。食时下姜、酢等。

    藏蟹法: 九月内,取母蟹,母蟹脐大圆,竟腹下;公蟹狭而长。得则着水中,勿令伤损及死者。一宿则腹中净。久则吐黄,吐黄则不好。先煮薄,,薄饧。着活蟹于冷瓮中一宿。煮蓼汤,和白盐,特须极咸。待冷,瓮盛半汁,取中蟹内着盐蓼汁中,便死,蓼宜少着,蓼多则烂。泥封。二十日,出之,举蟹脐,着姜末,还复脐如初。内着坩瓮中,百个各一器,以前盐蓼汁浇之,令没。密封,勿令漏气,便成矣。特忌风里,风则坏而不美也。

    又法: 直煮盐蓼汤,瓮盛,诣河所,得蟹则内盐汁里,满便泥封。虽不及前味,亦好。慎风如前法。食时下姜末调黄,盏盛姜酢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(zhú)(yí): 鱼内脏腌制成的食品。除腌制外,也有蜜渍的。北宋沈括《梦溪笔谈》卷二四记载南朝宋明帝爱吃蜜渍,一吃几升。但沈括还是不了解怎样吃法,他说:“乃今之乌贼肠也,如何以蜜渍食之?”

    〔2〕“至土”,各本同,无法解释。吾点校记:“至,疑坚。”《渐西》本即据以改为“坚土”;《今释》疑“湿土”之误,日译本疑“草土”之误。或者“以至”是“至以”倒错,是说寻找人到时,用土盖上。恐亦未必是,存疑。

    〔3〕石首鱼: 即黄鱼,由于头盖骨内有豆大的骨两颗,坚硬如石,故有“石首”之名。鱼: 大概指鲨鱼,即鲛,“鱼翅”就是它的鳍,但不知如何得到鲜内脏。 鲻(zī)鱼: 鲻科的Mugil cephalus,大的长可二尺,栖于海口半咸水中,胃具有强壮的筋肉,状如算盘珠子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作的方法: 从前汉武帝追逐夷人到了海滨,闻到一股香气,但见不到香的东西,就叫人去寻找,原来是渔翁在坑中作鱼肠,〔寻找人到时,〕用土盖着,香气是从坑里发出来的。拿来吃时觉得很有滋味。因为逐夷得到这样东西,所以就叫它“”,其实是鱼肠酱。取石首鱼、鱼、鲻鱼三种鱼的肠、肚(dǔ)、鳔,都洗净,只放白盐一样,稍为偏咸些,盛在容器里,紧密封好,搁在太阳下面晒。夏天过二十天,春秋过五十天,冬天过一百天,就完全熟了。吃时加姜、醋等调味。

    渍藏螃蟹的方法: 九月里取得母蟹,母蟹脐大而圆,占着整个腹部;公蟹的脐却狭而长。得到就养入水里,不要让它受损伤或者死掉。过一夜,腹里面就洁净了。放久了会吐黄,吐黄就不好了。先煮好稀水,,就是稀饴糖。〔等冷了盛到瓮中,〕拿活蟹移到这冷水的瓮里,过上一夜。煮得蓼汤,和进白盐,须要和得极咸。等冷了,舀出盐蓼汁盛在另外的瓮里,盛上半瓮,又拿水中的蟹移到这盐蓼汁的瓮里,蟹便死了。蓼要少搁些,搁多了蟹就会烂坏。瓮口用泥封好。过二十天,取出来,揭开腹部甲壳——脐,放些姜末进去,依旧把甲壳盖好。随即盛入小坩瓮里,一百只装一瓮,用前面的盐蓼汁浇下去,让汁淹没蟹面。然后泥封严密,不让漏气,便作成了。特别留心不要让风吹,风吹着便容易坏,味道就不鲜美了。

    又一个方法: 径直煮成盐蓼汤,瓮里盛着,直接到河边去,捉得河蟹就放进盐蓼汁里,满瓮了便泥封好。虽然不及上一方法的味道好,但是也还可以。跟上面的方法一样要当心避风。吃时加些姜末调和蟹黄,再用盏子盛着姜醋蘸着吃。

    作酢法第七十一

    凡醋瓮下,皆须安砖石,以离湿润。为妊娠妇人所坏者,车辙中干土末一掬着瓮中,即还好。

    作大酢法: 七月七日取水作之。大率麦一斗,勿扬簸;水三斗;粟米熟饭三斗,摊令冷。任瓮大小,依法加之,以满为限。先下麦,次下水,次下饭,直置勿搅之。以绵幕瓮口,拔刀横瓮上。一七日,旦,着井花水一碗。三七日旦,又着一碗,便熟。常置一瓠瓢于瓮,以挹酢;若用湿器、咸器内瓮中,则坏酢味也。

    又法〔1〕: 亦以七月七日取水。大率麦一斗,水三斗,粟米熟饭三斗。随瓮大小,以向满为度。水及黄衣,当日顿下之。其饭分为三分: 七日初作时下一分,当夜即沸;又三七日,更炊一分投之;又三日〔2〕,复投一分。但绵幕瓮口,无横刀、益水之事。溢即加甑。

    又法: 亦七月七日作。大率麦一升,水九升,粟饭九升,一时顿下,亦向满为限。绵幕瓮口。三七日熟。

    前件三种酢〔3〕,例清少淀多。至十月中,如压酒法,毛袋压出,则贮之。其糟,别瓮水澄,压取先食也。

    秫米神酢法: 七月七日作。置瓮于屋下。大率麦一斗,水一石,秫米三斗——无秫者,黏黍米亦中用。随瓮大小,以向满为限。先量水,浸麦讫;然后净淘米,炊为重馏,摊令冷,细擘饭破〔4〕,勿令有块子,一顿下酿,更不重投。又以手就瓮里搦破小块,痛搅令和,如粥乃止,以绵幕口。一七日,一搅;二七日,一搅;三七日,亦一搅。一月日,极熟。十石瓮,不过五斗淀。得数年停,久为验。其淘米泔即泻去,勿令狗鼠得食。黍亦不得人啖之。

    粟米、曲作酢法: 七月、三月向末为上时,八月、四月亦得作。大率笨曲末一斗,井花水一石,粟米饭一石。明旦作酢,今夜炊饭,薄摊使冷。日未出前,汲井花水,斗量着瓮中。量饭着盆中,或栲栳中,然后泻饭着瓮中。泻时直倾下,勿以手拨饭。尖量曲末,泻着饭上,慎勿挠搅,亦勿移动。绵幕瓮口。三七日熟。美酽少淀,久停弥好。凡酢未熟、已熟而移瓮者,率多坏矣;熟即无忌。接取清,别瓮着之。

    秫米酢法: 五月五日作,七月七日熟。入五月则多收粟米饭醋浆〔5〕,以拟和酿,不用水也。浆以极醋为佳。末干曲,下绢筛。经用粳秫米为第一,黍米亦佳。米一石,用曲末一斗;曲多则醋不美。米唯再馏。淘不用多遍。初淘瀋汁泻却。其第二淘泔,即留以浸,令饮泔汁尽,重装作再馏饭。下,掸去热气,令如人体,于盆中和之,擘破饭块,以曲拌之,必令均调。下醋浆,更搦破,令如薄粥。粥稠则酢剋〔6〕,稀则味薄。内着瓮中,随瓮大小,以满为限。七日间,一日一度搅之;七日之外,十日一搅,三十日止。初置瓮于北荫中风凉之处,勿令见日。时时汲冷水遍浇瓮外,引去热气,但勿令生水入瓮中。取十石瓮,不过五六斗糟耳。接取清,别瓮贮之,得停数年也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此“又法”连下文“又法”及“前件三种酢”三段,原均列在下文“秫米神酢法”条之后,变成了“秫米神酢”的又法,倒错了。启愉按: 这两种“又法”都是粟米醋,不能作为秫米醋的又法,而且“又法”明说“无横刀、益水之事”,正是针对“大酢法”有这种作法而言,说明这和“大酢”同类,只是不采取“横刀”等法而已。更重要的是酿造“液比”(用水量对原料米的百分比)不同: 三种粟米醋的液化都是100∶100,醋醅稠厚,所以三种都是“清少淀多”;可是秫米神酢的液比是100∶33.3,大相悬殊,醋醅极稀薄,所以成品“十石瓮,不过五斗淀”,正与下记的“秫米酢法”同类。这是区分三种粟米醋和两种秫米酢不同的关键,也是该各归其类的重要准绳。所以,启愉采用“理校”把“又法”等三段移前,归于“大酢法”之下,纠正其窜乱。

    〔2〕“又三七日 ……又三日”,显然错误,应作“又七日 ……又三七日”。

    〔3〕北宋本是“三种”,明抄等改为“二种”,这是由于二种“又法”原列在“秫米神酢法”之下造成的,因为“大酢法”被隔开,剩下的只能有“又法”二种是“清少淀多”的,所以改“三”为“二”。但这是不明醋的酿造法和液比作用于成品醋的指标,乃被错简所误而错改。古人无可厚非,近人有认为“清少淀多”是“清多淀少”之误,就欠细察了。

    〔4〕“细擘饭破”,原作“细擘曲破”,误。按: 此醋根本没有用曲,曲也不易擘成小块,如果是指麦,麦更毋庸擘。此醋与下文“秫米酢”同类,液比和醋多淀少相同,醋醅调和如薄粥相同,该醋的操作正是“擘破饭块 ……”。这里不必拘泥“校规”,径改为“饭”以祛惑。

    〔5〕粟米饭醋浆: 粟米饭酸浆水,淀粉质的酸化浆液,作为接种剂。山西陈醋用一种特制的醋浆(用粟米、高粱和醋曲混合制成)作为醋母投入生产。其酿造工艺调和醋醅专用醋浆不用水一点与《要术》相同。

    〔6〕酢剋: 醋量会减少。由于醋醅过稠,“液比”低,醋液自然减少。并且容易发黏,导致产醭,好醋更少,甚至发酵温度过高,会引起“烧醅”,就完全报废了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凡醋瓮的下面,都必须垫上砖头石块,把地面的水湿隔开。醋被怀孕妇人冲坏了的,可以在道路上的车轮印下捧一捧干土末放进醋瓮里,醋便恢复好了。

    酿制大醋的方法: 在七月初七日取水酿造。一般配比是: 一斗麦,不要簸扬;三斗水;三斗粟米熟饭,要摊冷了。随着瓮的大小,按这个比例增加,以满瓮为限。先下麦,次后下水,次后下饭,就这样下着,不要搅拌。用丝绵蒙住瓮口,拿一把出鞘的刀横搁在瓮上。满七天,清早,倒进一碗新汲的井花水。满二十一天,清早,又倒进一碗井花水,便熟了。常常放一个葫芦瓢在瓮里,用来舀醋;如果用湿的或者咸的器皿来舀醋,醋的味道就会变坏。

    又一个方法: 也是七月初七日取水。一般配比是: 一斗麦,三斗水,三斗粟米熟饭。依着瓮的大小,以快满瓮为限。水和麦,当天一次投下。饭要分为三份: 初七日开始酿造时投下一份,当夜就发酵冒气泡;到二十一天(?),再炊一份投下;又过三天(?),再投下一份。只要用丝绵蒙住瓮口,没有横刀和添井花水的麻烦。如果醋醅满出来,可以加甑圈防止。

    又一种作法: 也是七月初七日酿造。一般比例是: 一升麦,九升水,九升粟米饭。同时一次投下,也是以快满瓮为限。用丝绵蒙住瓮口。二十一天便成熟。

    上面三种醋,同样都是清液少,糟粕多。到十月里,像压酒一样,用毛袋盛着压榨出醋液,贮藏着〔慢慢食用〕。榨过的糟粕,和上水,盛在另外的瓮里澄清着〔继续微微酸化〕,再压榨出来,先吃它。

    秫米神醋的酿造法: 七月初七日酿造。将瓮子放在屋里。一般配比是: 一斗麦,一石水,三斗秫米——没有秫米,黏黍米也可以用。随着瓮的大小,以快满瓮为限。先量好一石水,把麦浸着;然后把米淘净,炊为再馏熟饭,摊冷,细细擘破饭团,擘成小块,一次下酿落瓮,不再投第二次。又用手在瓮中把小块的饭捏散,使劲地搅拌均匀,搅成像粥一样才停手,再用丝绵蒙住瓮口。满七天,搅拌一次;十四天,又搅拌一次;二十一天,重又搅拌一次。再过一个月的日子,就完全熟了。十石瓮的醋醪,不过五斗糟。这醋可以陈酿几年,越陈越好。原先的淘米泔水随时就倒掉,不让狗和老鼠吃到。再馏饭也不能让人吃。

    粟米加曲酿醋的方法: 七月、三月快尽的几天是最好的时令,八月、四月也可以作。一般比例是: 一斗笨曲末,一石井花水,一石粟米饭。明天清早酿醋,要在今天夜里炊饭,薄薄地摊开让它冷了。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汲取井花水,用斗量水到瓮里。饭,先量到盆子里,或者柳条编的笆斗里,然后倒进瓮里。倒时径直倒下,不要用手拨饭。曲末要堆尖量,随即倒在饭上面,千万不要搅动,也不要移动瓮子。再用丝绵盖住瓮口。二十一天便成熟。成醋味道美,酸度高,糟也少,而且越陈越好。凡酿醋在未熟或快熟的时候移动瓮子,大率都会坏醋;已经熟了就没有关系。舀出上面的清醋,盛入另外的瓮里贮存着。

    酿造秫米醋的方法: 五月初五日酿造,七月初七日成熟。进入五月就多收积粟米饭酸浆水,准备调和酿醋,这醋是不用水的。酸浆以极酸为好。把干曲捣成粉末,用绢筛筛过。曾经酿造过,用粳性的秫米最好,黍米也还好。一石米,用一斗曲末;曲多了醋不鲜美。米只要炊到再馏,也用不着多遍淘洗。初次的淘米泔水倒掉。第二次的淘米泔水就留下来浸饭,到泔水给饭吸尽了,重新装上甑蒸成再馏熟饭。下下来,摊开,接连地翻动,让热气散去,饭温要像人体的温度,再在盆子里拌和着〔使温度均匀〕,把饭块擘破,拿曲末拌进饭里,务必要拌和均匀。然后倒进酸浆水,再把饭捏散,像薄粥的样子。粥太稠了醋量会减少,太稀了醋味就淡薄了。随即将粥料倒进瓮中酿醋,依着瓮的大小,以满瓮为限。最初七天,每天搅拌一次;七天之后,十天搅拌一次,到三十天停止。开始酿造的时候,就把瓮放在北屋中风凉的地方,不让它见到太阳。常常汲取冷水在瓮外遍瓮体地浇淋,让热气引出散去,但是不能让生水进到瓮里去。十石瓮的醋醪,不过五六斗糟罢了。舀出上面的清醋,盛在另外的瓮里,可以陈上几年。

    大麦酢法: 七月七日作。若七日不得作者,必须收藏取七日水,十五日作。除此两日则不成。于屋里近户里边置瓮。大率小麦一石,水三石,大麦细造一石〔1〕——不用作米则利严,是以用造。簸讫,净淘,炊作再馏饭。掸令小暖如人体,下酿,以耙搅之,绵幕瓮口。三日便发。发时数搅,不搅则生白醭;生白醭则不好。以棘子彻底搅之: 恐有人发落中,则坏醋。凡醋悉尔;亦去发则还好。六七日,净淘粟米五升——米亦不用过细——炊作再馏饭,亦掸如人体投之,耙搅,绵幕。三四日,看米消,搅而尝之,味甜美则罢;若苦者,更炊二三升粟米投之,以意斟量。二七日可食,三七日好熟。香美淳严,一盏醋,和水一碗,乃可食之。八月中,接取清,别瓮贮之,盆合,泥头,得停数年。未熟时,二日三日,须以冷水浇瓮外,引去热气,勿令生水入瓮中。若用黍、秫米投弥佳,白、苍粟米亦得。

    烧饼作酢法: 亦七月七日作。大率麦一斗,水三斗,亦随瓮大小,任人增加。水、亦当日顿下。初作日,软溲数升面,作烧饼,待冷下之。经宿,看饼渐消尽,更作烧饼投。凡四五投,当味美沸定便止。有薄饼缘诸面饼,但是烧煿者〔2〕,皆得投之。

    回酒酢法〔3〕: 凡酿酒失所味醋者,或初好后动未压者,皆宜回作醋。大率五石米酒醅,更着曲末一斗,麦一斗,井花水一石;粟米饭两石,掸令冷如人体,投之,耙搅,绵幕瓮口。每日再度搅之。春夏七日熟,秋冬稍迟,皆美香。清澄后一月,接取,别器贮之。

    动酒酢法: 春酒压讫而动不中饮者,皆可作醋。大率酒一斗,用水三斗,合瓮盛,置日中曝之。雨则盆盖之,勿令水入;晴还去盆。七日后当臭,衣生,勿得怪也,但停置,勿移动、挠搅之。数十日,醋成衣沉,反更香美。日久弥佳。

    又方: 大率酒两石,麦一斗,粟米饭六斗,小暖投之,耙搅,绵幕瓮口。二七日熟,美酽殊常矣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造: 一种粗糙舂法的俗语。《四时纂要·七月》“麦醋”条称将大麦舂成一半成米一半带皮为“一糙”。清许旦复《农事幼闻》称米舂得白净为“双糙”,更精白为“三糙”、“四糙”。《广雅·释言》“造”与“草”同义,则“造”就是“草”、“糙”,是说草草、粗糙,不求精纯。《要术》以不舂成米为“细造”,则比“一糙”还要粗些,就是大多带着外皮,很少舂成米。舂的程度不同,现在群众也有各种不同的口语,如浙东称稍舂为“滑”,半舂为“”(俗读chuàn)。《玉篇》:“,半舂也。”,音còu。造、糙、、,实际都是半舂或不到半舂的群众特用口语。

    〔2〕煿(bó): 同“爆”,油炸煎炒菜肴。

    〔3〕这是在变酸了的发酵醪或成熟醪中重新加入曲、饭使转变成醋的办法。下面两条是将经压榨后的成品酒变酸后改酿成醋的方法。按: 低醇度的淡酒敞口放着,不久就会天然氧化变酸,这是因为醋酸菌到处存在于自然界中,淡酒醇度低,不能抑制空气中落入的醋酸菌,因而旺盛繁殖产生醋酸。这种现象,从人类开始有酒时就会被发现的。《要术》正是利用这一原理,索性把酸酒因势利导转酿成醋。既不浪费粮食,又得新产品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大麦醋的酿造法: 七月初七日酿造。如果初七日来不及酿造,必须在初七日把水汲来准备着,到七月十五日酿作。除了这两天,其余的日子都作不成。在屋里近门的里边放着醋瓮。一般配比是: 一石小麦子,三石水,一石细造的大麦——不舂成米酿成的醋比较醇酽,所以要用造。簸扬之后,淘洗洁净,炊成再馏饭。取下摊开,翻动,散去热气,让饭温温像人体的温度。投饭下酿,用耙子搅拌过,瓮口用丝绵蒙着。三天便酵解发动了。发的期间,要多次搅拌,不搅拌上面会长出白色的菌醭;长出菌醭就不好了。用酸枣枝条在醋瓮中彻底地搅动,因为恐怕有人的头发落在里面,那就会坏醋。所有的醋,都是这样;也是搅动缠去头发之后都会恢复好的。六七天后,再拿五升粟米淘洗洁净——米也不需要太精白——炊作再馏饭,也是摊开翻动散去热气,像人体的温度时投下醋瓮,照样用耙子搅拌,用丝绵盖住瓮口。过三四天,看看饭已经消化了,搅和了尝尝看,如果味道甜美就可以了;如果还有苦味,〔曲力未尽,〕再炊二三升的粟米饭投下去,要看情况掌握。这之后满十四天,可以吃,满二十一天,就完全熟了。这醋气味香美,而且很酽烈,一盏醋要兑上一碗水才能吃。八月里,舀出上层的清醋,盛在另外的瓮里陈酿着,用盆子盖着瓮口,用泥涂封,可以陈上几年。在没有成熟以前,隔两天三天,需要在瓮外面浇冷水,让热气引出散去,但是不能让生水进到瓮里去。第二投如果用黍米、秫米炊饭投下去,更好;白粟米、苍粟米也可以。

    用烧饼酿醋的方法: 也是七月初七日酿作。一般比例是: 一斗麦,三斗水,也是依着瓮的大小,随人按比例增加分量。水和麦,也是当天一次投下。开始酿制的这一天,拿几升面粉和成软面团,作成烧饼,等冷了投入瓮中。过一夜,看看饼已经渐渐消化尽了,再作些烧饼投下。一共投四五次,正该味道美好,发酵也停止了,便不再投。凡是边缘薄的各种面饼,只要是烧烤的,都可以投酿。

    将酸酒醪转变成醋的方法: 凡是酿酒由于不得法而使发酵醪变酸的,或者起初还好后来变酸了的未经压榨的成熟醪,都该索性转变成醋。转酿的一般比例是: 原来五石米的酒醅,再加进一斗曲末,一斗麦,一石井花水,又两石粟米饭,摊开翻动冷到像人体的温度,一并投入瓮中。用耙子搅拌均匀,拿丝绵蒙住瓮口。以后每天搅拌两次。春天夏天七天成熟,秋天冬天稍为迟些,都转变成了香美的醋。澄清之后一个月,舀出来,盛在另外的瓮里贮存着。

    将酸酒转变成醋的方法: 春酒压榨出来后变酸了,不能喝的,都可以转酿成醋。转酿的一般比例是: 一斗清酒,用三斗水兑进去,一并盛在瓮里,搁在太阳下面晒着。雨天用盆子盖住瓮口,不让生水进去;天晴了去掉盆子。七天之后会发臭,上面生成一层菌衣,不要觉得奇怪,尽管在原地放着,不要移动,也不要去搅动。几十天之后,醋变成了,衣也沉下去了,味道反而更加香美。日子久了更好。

    又一个变酸酒为醋的方法: 一般比例是: 两石清酒,用一斗麦,六斗温温的粟米饭,一齐投下去。用耙子搅拌均匀,拿丝绵蒙住瓮口。十四天成熟,酸味美而浓酽,不同于平常的醋。

    神酢法〔1〕: 要用七月七日合和。瓮须好。蒸干黄蒸一斛,熟蒸三斛: 凡二物,温温暖,便和之。水多少,要使相淹渍;水多则酢薄不好。瓮中卧经再宿,三日便压之,如压酒法。压讫,澄清,内大瓮中。经二三日,瓮热,必须以冷水浇;不尔,酢坏〔2〕。其上有白醭浮,接去之。满一月,酢成可食。初熟,忌浇热食,犯之必坏酢。若无黄蒸及者,用麦一石,粟米饭三斛合和之。方与黄蒸同。盛置如前法。瓮常以绵幕之,不得盖。

    作糟糠酢法: 置瓮于屋内。春秋冬夏,皆以穰茹瓮下,不茹则臭。大率酒糟、粟糠中半。粗糠不任用,细则泥,唯中间收者佳。和糟糠,必令均调,勿令有块。先内荆、竹于瓮中〔3〕,然后下糠糟于外,均平以手按之,去瓮口一尺许便止。汲冷水,绕外均浇之,候中水深浅半糟便止。以盖覆瓮口。每日四五度,以碗挹取中汁,浇四畔糠糟上。三日后,糟熟,发香气。夏七日,冬二七日,尝酢极甜美,无糟糠气,便熟矣。犹小苦者,是未熟,更浇如初。候好熟,乃挹取中淳浓者,别器盛。更汲冷水浇淋,味薄乃止。淋法,令当日即了。糟任饲猪。其初挹淳浓者,夏得二十日,冬得六十日;后淋浇者,止得三五日供食也。

    酒糟酢法: 春酒糟则酽。颐酒糟亦中用。然欲作酢者,糟常湿下;压糟极燥者,酢味薄〔4〕。作法: 用石硙子辣谷令破 〔5〕,以水拌而蒸之。熟便下,掸去热气,与糟相拌〔6〕,必令其均调;大率糟常居多。和讫,卧于瓮中〔7〕,以向满为限,以绵幕瓮口。七日后,酢香熟,便下水,令相淹渍。经宿,孔子下之。夏日作者,宜冷水淋;春秋作者,宜温卧,以穰茹瓮,汤淋之。以意消息之。

    作糟酢法: 用春糟〔8〕,以水和,搦破块,使厚薄如未压酒。经三日,压取清汁两石许,着熟粟米饭四斗投之〔9〕,盆覆,密泥。三七日酢熟〔10〕,美酽,得经夏停之。瓮置屋下阴地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《要术》本文在此条以上都直接用粮食酿醋,自此条以下四条均用粮食加工的副产品麦麸()和粟糠以及酒糟酿醋。

    〔2〕酢坏: 按: 压榨出来的清液,仍在发酵旺盛前期,释放出大量的热,如果温度过高,醋酸菌本身就活不了,乙醇氧化为乙酸(醋酸)的最后一道“工序”停止,醋就坏了。凡在未成醋前因温度过高而坏醋者,现在叫“烧醅”。

    〔3〕(chōu): 篾编的长筒形隔糟抽酒的用具,俗称“酒”。但作为酒字始见于《集韵·平声·十八尤》,《玉篇》、《广韵》均作“”,而“”是另一字,《四时纂要·七月》“麦醋”亦作“”。《要术》此字是后人改的。

    〔4〕酢味薄: 醋味就淡薄。按: 此醋不加任何曲料,完全用酒糟酿成。酒糟是唯一的醋母,即接种剂,利用酒糟中的酒精残余由醋酸菌营氧化作用而酿成醋。酒糟榨得极干燥,酒精残余量极有限,“本钱”不够,醋酸菌无可施其技,即使投入谷子作配料,但谷子中的淀粉必须由曲中所含的淀粉酶作用才能糖化,糖又必须由曲中的酵母菌作用才能产生酒精,可现在没有曲,全靠糟中的残余酒力,而残余的酒力很小,谷子的糖化、酒化也一定很不得力,这样,不但醋味淡薄,可能谷子也起不了作用,而成为糟粕残留在醋醪中。

    〔5〕石硙(wèi): 石磨。 辣: 借作“揧”字(同音),一种磨法的俗语。凡磨谷物,在磨眼中一次所添谷物的多少不同,其粉碎程度也不同。添得越多,磨得越粗。再添许多,就仅仅脱壳,稍稍轧破而已。“辣”(揧),就是这种磨法。《四时纂要·七月》作麦醋法正作“磨中揧破”。

    〔6〕明清刻本作“相拌”,两宋本作“相半”。

    〔7〕本条两“”字,两宋本均作“酳”,明清刻本作“酢”,或作“”、“醑”,均讹。“酳”是“以酒漱口”,“”是“以孔下酒”,正字应作“”。参看卷七《笨曲并酒》注释。瓮,有孔的瓮。孔是用以放出瓮中液体的嘴孔,开在瓮近底部的瓮壁上。按: 《要术》二三种醋中(包括引《食经》),唯此醋为固体状态发酵,所以醋醅成熟后要加水淋醋,淋取醋液,孔即为淋水出醋而设,即上面淋水之后,下面由孔中流出醋。固态发酵的醋,通常都采取此法,惟孔子内外的装置法有不同。液态发酵的,多采用压榨法。

    〔8〕“春糟”,疑应作“春酒糟”。

    〔9〕“熟”,明抄如此,北宋本作“热”。

    〔10〕北宋本作“三七日”,明抄等作“二七日”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麦麸神醋的酿造法: 要在七月初七日拌料酿造。瓮一定要好。一斛蒸过的干黄蒸,三斛蒸熟了的麦麸,两样材料还温温暖的时候便一起拌和下酿。加多少水,总要使材料淹没着为度;水过多了醋就淡薄不好。就在瓮中罨酿着。过两夜,第三天便像压酒一样压榨出来。压出来后,澄清了,盛到大瓮里。经过两三天,醋瓮发热了,必须拿冷水浇到瓮外面;不然的话,醋便坏了。上面有白色的菌醭浮上来,就撇掉。满一个月,醋成熟了,便可以吃。开始成熟的时候,禁忌拿来浇热菜吃,如果犯了这个禁忌,瓮里的醋一定会坏掉。假如没有黄蒸和麦麸,可以用一斛麦和三斛粟米饭一起拌和下酿。方法同用黄蒸的酿法一样。压榨装盛等方法也和上面一样。醋瓮上常常用丝绵蒙着,不能实盖。

    糟糠醋的酿造法: 将酿瓮放在屋内。无论春夏秋冬都要用黍穰包裹在瓮下边,不包裹的话,醋会变臭。一般比例是酒糟和粟糠各占一半。糠,粗的不好用,细的又会糊,只有〔簸扬时〕收得不粗不细的中等糠才合用。拌和糟糠必须要均匀,不让它有块子。先在瓮里放一个荆条或竹篾编的酒,然后投下糟糠的混合物在酒的外围,用手按匀按平,距瓮口一尺左右便停投。汲取冷水,绕着外面均匀地浇下去,让水渗进里面,看候着,水渗到有外面糟糠的一半深便停浇。用盖把瓮口盖着。拿碗舀出中的液汁浇在四周的糟糠上,每天浇四五次。三天之后,糟糠酵解快熟时,发出香气。夏天七天,冬天十四天,尝尝看,醋味很甜美,没有糟糠的气味,便熟了。如果还有小小的苦味,是没有熟,再照样舀出来继续浇。等到完全成熟了,把里面醇浓的醋汁舀出来,盛在另外的容器里。再汲取冷水来浇淋,到味道淡了为止。浇淋的工作当天就要做完。糟渣可以喂猪。初次舀出的醇浓汁,夏天可以放二十天,冬天可以放六十天。后一次淋得的,只在三五天之内可以吃。

    酒糟醋的酿造法: 春酒酒糟酿得的醋,味道酽浓。颐酒的糟也可以用。不过想用酒糟酿醋,总要用湿些的糟下酿;糟压榨得极燥,醋味就淡薄。酿作的方法: 用石磨子将谷子辣破,拌上水,上甑中蒸。蒸熟了便倒出来,摊开,翻动散去热气后,同酒糟相拌和,必须和得均匀;一般的比例,糟比谷子总要多些。和好后,投在有孔的瓮中罨着,多少以快要满瓮为止,用丝绵蒙着瓮口。七天之后,醋发出香气熟了,便浇进水去,让水淹没着糟面。过一夜,〔拔去孔塞子,〕让醋液从孔中流出来。〔浇水的方法,〕夏天酿制的,该用冷水浇淋;春秋酿制的,该用黍穰包裹在瓮外面保温罨着,要用热汤浇淋。这些要用心掌握。

    用春酒糟酿醋的方法: 春酒糟用水调和,捏破团块,厚薄像没有压榨前的酒醪那样。过了三天,压榨出两石左右的清汁来,用四斗熟粟米饭投下去,盆子盖住瓮口,用泥密封。满二十一天醋熟了,味道好,酸味酽浓,可以停放过夏。醋瓮要放在屋中阴暗的地方。

    《食经》作大豆千岁苦酒法〔1〕:“用大豆一斗,熟汰之,渍令泽。炊,曝极燥。以酒醅灌之。任性多少,以此为率〔2〕。”

    作小豆千岁苦酒法〔3〕: 用生小豆五斗,水汰,着瓮中。黍米作,覆豆上。酒三石灌之,绵幕瓮口。二十日,苦酢成。

    作小麦苦酒法: 小麦三斗,炊令熟,着堈中〔4〕,以布密封其口。七日开之,以二石薄酒沃之,可久长不败也。

    水苦酒法: 女曲、粗米各二斗〔5〕,清水一石,渍之一宿,泲取汁〔6〕。炊米曲饭令熟,及热酘瓮中。以渍米汁随瓮边稍稍沃之,勿使曲发饭起。土泥边,开中央,板盖其上。夏月,十三日便醋。

    卒成苦酒法: 取黍米一斗,水五斗,煮作粥。曲一斤,烧令黄,捶破,着瓮底。以熟好泥〔7〕。二日便醋。

    已尝经试〔8〕,直醋亦不美。以粟米饭一斗投之,二七日后,清澄美酽,与大醋不殊也。

    乌梅苦酒法〔9〕: 乌梅去核一升许肉,以五升苦酒渍数日,曝干,捣作屑。欲食,辄投水中,即成醋尔。

    蜜苦酒法: 水一石,蜜一斗,搅使调和,密盖瓮口,着日中。二十日可熟也。

    外国苦酒法: 蜜一升,水三合,封着器中;与少胡荾子着中〔10〕,以辟,得不生虫。正月旦作,九月九日熟。以一铜匕水添之,可三十人食。

    崔寔曰:“四月四日可作酢。五月五日亦可作酢。”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苦酒: 醋的别名。《食经》、《食次》的名称。

    〔2〕既没有交代酒醅的用量,那就没有说对大豆一斗的比例(“率”),也没有提到灌醅的稀稠程度,怎样“任性多少,以此为率”?《食经》文纵使疏简,也不应简缺到如此程度,怀疑“酒醅”下有若干斗的数量被脱漏。

    〔3〕自此条以下至“外国苦酒法”条,仍是《食经》文。不但称醋为“苦酒”,所用有“女曲”,行文用语如“堈”、“泲取汁”等多有不同,“卒成苦酒法”并有贾氏“已尝经试”,尤为明证。

    〔4〕堈(gāng): 瓮。

    〔5〕女曲: 指糯米作成的饼曲,也指“麦黄衣”,即麦。这都是《食经》、《食次》地区的名称。

    〔6〕明抄作“泲”(jǐ),院刻作“”,字同,他本误作“练”或“沸”。按:“泲”,古文“济”字,此指滤出曲汁。卷七《笨曲并酒》引《食经》有二处用“济”字,都是《食经》的特用词。

    〔7〕“以熟好泥”,当有脱误。“熟好泥”意同“熟泥”,疑“泥”下脱“密封”一类字。又本条没有交代粥怎样入瓮,黄麓森校记认为“以熟”是“入粥”的音近之讹,即粥倒在瓮底的曲上。不过《食经》文往往简阙不明,不止此处,兹仍其旧。

    〔8〕“已尝经试”是贾思勰曾经就《食经》的“卒成苦酒法”进行过试验,结果醋也并不好。要再加粟米饭一斗,经过十四天后才变好,已经不是速成醋了。

    〔9〕乌梅: 酸青梅在烟突上熏干成黑色的。见卷四《种梅杏》。《要术》说明乌梅只供药用,不能调和食品,但《食经》没有这样的限制。

    〔10〕胡荾(suī)子: 荾同“荽”,即胡荽的子实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《食经》酿制大豆千岁苦酒的方法:“用一斗大豆,淘洗得极洁净,浸到发胀。炊熟,晒到极燥。然后用酒醅〔若干斗〕灌下去。不管多少,都按这个比例。”

    酿制小豆千岁苦酒的方法: 用五斗生小豆,淘汰洁净后,装入瓮中。将黍米炊成饭,倒进瓮中盖在豆上面。再用三石酒灌进去,丝绵蒙住瓮口。二十天后,醋便成了。

    小麦苦酒的酿造法: 三斗小麦,炊熟,盛在缸中,用布密封缸口。满七天,打开,用两石淡酒浇在里面,可以保持长久不坏。

    水苦酒的酿造法: 女曲两斗,粗米两斗,用一石清水浸一夜后,滤出液汁。将浸过的女曲和米的混合物炊熟,趁热投落瓮中。用浸米〔曲〕的液汁沿着瓮边稍稍地浇下去,不让曲发酵了饭浮上来。用土泥在瓮口四边,中央开个孔,用板盖在上面。夏季,十三天便成醋了。

    速成苦酒的酿造法: 取一斗黍米,加进五斗水,煮成粥。拿一斤曲,在火上烧到发黄,捶破,放在瓮底。〔将粥倒在曲上,〕用熟泥〔密封瓮口〕。两天便酸了。

    〔思勰〕曾经〔按《食经》的方法〕作过试验,醋并不美。要再用一斗粟米饭投下去,十四天之后,醋既清澈,味道也酽美,跟大醋没有差别。

    乌梅苦酒的作法: 乌梅去掉核,取得一升左右的肉,在五升苦酒里浸几天后,晒干,捣成屑。要吃时,就拿些搁在水里面,便成了醋。

    蜜苦酒的作法: 一石水,加上一斗蜜,搅和均匀,把瓮口盖严,搁在太阳下面晒。过二十天可以成熟了。

    外国蜜苦酒的作法: 一升蜜,和上三合水,封闭在容器中;搁进少许的胡荾子,可以避免生虫。正月初一作,到九月初九成熟。用一铜匙的水添进这醋里,可以供三十个人吃。

    崔寔说:“四月初四可以作醋。五月初五也可以作醋。”

    作豉法第七十二

    作豉法: 先作暖荫屋,坎地深三二尺。屋必以草盖,瓦则不佳。密泥塞屋牖〔1〕,无令风及虫鼠入也。开小户,仅得容人出入。厚作藳篱以闭户。

    四月、五月为上时,七月二十日后八月为中时;余月亦皆得作,然冬夏大寒大热,极难调适。大都每四时交会之际,节气未定,亦难得所。常以四孟月十日后作者,易成而好。大率常欲令温如人腋下为佳。若等不调,宁伤冷,不伤热: 冷则穰覆还暖,热则臭败矣。

    三间屋,得作百石豆。二十石为一聚。常作者,番次相续,恒有热气,春秋冬夏,皆不须穰覆。作少者,唯须冬月乃穰覆豆耳。极少者,犹须十石为一聚;若三五石,不自暖,难得所,故须以十石为率。

    用陈豆弥好;新豆尚湿,生熟难均故也。净扬簸,大釜煮之,申舒如饲牛豆,掐软便止;伤熟则豉烂。漉着净地掸之,冬宜小暖,夏须极冷,乃内荫屋中聚置。一日再入,以手刺豆堆中候看: 如人腋下暖,便须翻之。翻法: 以耙杴略取堆里冷豆为新堆之心,以次更略,乃至于尽。冷者自然在内,暖者自然居外。还作尖堆,勿令婆陀。一日再候,中暖更翻,还如前法作尖堆。若热汤人手者,即为失节伤热矣。凡四五度翻,内外均暖,微着白衣,于新翻讫时,便小拨峰头令平,团团如车轮,豆轮厚二尺许乃止〔2〕。复以手候,暖则还翻。翻讫,以耙平豆,令渐薄,厚一尺五寸许。第三翻,一尺。第四翻,厚六寸。豆便内外均暖,悉着白衣,豉为粗定。从此以后,乃生黄衣。复掸豆令厚三寸,便闭户三日。——自此以前,一日再入。

    三日开户,复以杴东西作垅耩豆,如谷垅形,令稀均调〔3〕。杴刬法,必令至地——豆若着地,即便烂矣。耩遍,以耙耩豆,常令厚三寸。间日耩之。后豆着黄衣,色均足,出豆于屋外,净扬簸去衣。布豆尺寸之数,盖是大率中平之言矣。冷即须微厚,热则须微薄,尤须以意斟量之。

    扬簸讫,以大瓮盛半瓮水,内豆着瓮中,以耙急抨之使净。若初煮豆伤熟者,急手抨净即漉出;若初煮豆微生,则抨净宜小停之。使豆小软则难熟〔4〕,太软则豉烂。水多则难净〔5〕,是以正须半瓮尔。漉出,着筐中,令半筐许,一人捉筐,一人更汲水于瓮上就筐中淋之,急斗擞筐,令极净,水清乃止。淘不净,令豉苦。漉水尽,委着席上〔6〕。

    先多收谷,于此时内谷于荫屋窖中,掊谷作窖底,厚二三尺许,以蘧蒢蔽窖。内豆于窖中,使一人在窖中以脚蹑豆,令坚实。内豆尽,掩席覆之,以谷埋席上,厚二三尺许,复蹑令坚实。夏停十日,春秋十二三日,冬十五日,便熟。过此以往则伤苦;日数少者,豉白而用费;唯合熟,自然香美矣。若自食欲久留不能数作者,豉熟则出曝之,令干,亦得周年。

    豉法难好易坏,必须细意人,常一日再看之。失节伤热,臭烂如泥,猪狗亦不食;其伤冷者,虽还复暖,豉味亦恶: 是以又须留意,冷暖宜适,难于调酒〔7〕。

    如冬月初作者,须先以谷烧地令暖,勿焦,乃净扫。内豆于荫屋中,则用汤浇黍穄穰令暖润,以覆豆堆。每翻竟,还以初用黍穰周匝覆盖。若冬作豉少屋冷,穰覆亦不得暖者,乃须于荫屋之中,内微燃烟火,令早暖,不尔则伤寒矣。春秋量其寒暖,冷亦宜覆之。每人出,皆还谨密闭户,勿令泄其暖热之气也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牖(yǒu): 窗户。

    〔2〕“豆轮”,各本同。拨平峰尖后的豆堆虽说其形圆如“车轮”,但径称之为“豆轮”,终究有些牵强。黄麓森校记:“豆乃至之讹。”

    〔3〕“”(jì),院刻、金抄作“”,是“”的省写。《永乐大典》卷一四三八四“冀”字,隶书碑文写作“”,古书也多有如此省写者。“”是“穊”的或写体,稠密的意思,与“稀”相对为文。明抄等作“穓”,误。

    〔4〕“使豆小软则难熟”,“小”可作“不足”解释,则此句可不必拆句。惟《要术》“小”通常作“少”(稍)字用,如上文“小停”例,则应连上句读为“抨净宜小(稍)停之,使豆小(稍)软”。如果这样,剩下的“则难熟”不成句,那上面应补脱字,如补作“〔不软〕则难熟”。

    〔5〕难净: 不容易洁净。这是因为水少时容易在冲搅时摩擦去外层污物,而水多则浮荡不相冲击,污物不易冲去,反而使豆豉冲淡了。

    〔6〕委着席上: (把豆)倒在席子上。这里有疑问。因为豆子至少也得十石,十石的豆子不是一次在筐中淋洗得完的,必须多次地筐盛,浇淋,沥干,倒在席子上,以至全部处理完。但文中没有这样的交代,似乎叙述欠周。

    〔7〕难于调酒: 比酿酒更难调节。启愉按: 《要术》酿制豆豉不加任何曲类作接种剂(现代加米曲霉菌种接种),单纯用大豆酿制,而且大豆是整粒未经粉碎的,煮到不十分熟就进入密闭的罨室中罨黄,比酿制麦曲要困难得多,因为麦曲的麦粒经过粉碎,与曲菌的接触面大,曲菌容易繁殖,而大豆颗粒大,又未经粉碎,其接触面只在豆麦,搞得不好温度过低发不起来,温度过高,菌类不是死亡就是活性迟钝,豆豉就会臭烂,就完全报废了。所以掌握好温度是关键,必须时时察候,及时倒翻豆堆,使里外受热均匀,酵解正常,长满黄衣,自外透里,发酵彻底均熟,才算初步成功。然后把罨黄了的半成品豆豉搬出罨室,簸去黄衣杂质,盛入瓮中,加水用耙子冲荡干净,再捞出来用清水淋洗极净,目的在使微生物分解作用停止,然后紧实埋入罨坑内使营后熟作用,氧化产生黑色,才能制成柔软香美的豆豉(淡豉)。其间变化复杂,怎样掌握好蛋白质分解的最适温度,最为关键,比酿酒要难得多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酿制豆豉的方法: 先准备好温暖密闭的罨室,在地上掘个二三尺深的罨坑。房屋必须是草盖的,瓦屋〔不如草屋温暖,〕不好。用泥密塞窗户,不让风和虫类、老鼠进去。开个小门,只容得一个人进出。用厚厚的秸稿编成的门苫密闭小门。

    四月、五月酿制是最好的时令,七月二十日以后到八月是中等时令;其余的月份也都可以作,不过冬天太冷,夏天太热,豆豉温度很难调节合适。大都四季交替的时候,节气没有稳定,也难以调节合宜。通常在四季的头一个月初十以后作的,容易成功,质量好。一般说来,品温常常要像人的胳肢窝那样温温的为好。如果不能掌握这样的温度,宁可失冷,不可失热,因为失冷还可以用黍穰覆盖着回暖,失热就臭烂不堪了。

    三间房屋,可以酿制一百石豆子的豆豉。二十石豆子作为一堆。经常酿制的,一次接着一次,屋里常常保持有热气,无论春夏秋冬都不需要用黍穰盖豆子。酿作得少的,只有冬天才须要用黍穰盖豆。作得极少的,也须要有十石豆子作为一堆;如果只有三五石豆子,本身酵解的温度不够,就难得合适,所以必须以十石为标准。

    用陈豆更好;新豆还带着湿,生熟就难以煮得均匀。簸扬干净,放在大锅里煮,煮到涨开像喂牛的豆那样,手掐是软的,就行了;如果太熟,酿成的豆豉就会软烂。捞出来搁在洁净的地上,摊开,翻动着散去热气,冬天宜于小小温暖,夏天必须冷透,然后搬进罨室中堆成尖堆。每天进去看两次,用手探入豆堆中试试看,如果豆温像人胳肢窝的温暖时,便须要翻转。翻的方法: 用耙和杴,先用耙扒开豆堆外层的一些冷豆,再用杴铲聚冷豆成为新堆的中心,依次再耙再杴,一直到耙尽杴完。这样,外层的冷豆自然在新堆的中心,内层的热豆自然在新堆的外面。仍然堆成尖堆,不要让堆的坡度平缓。每天看候两次,堆里面暖了就再翻,依旧同上面的方法一样翻后堆成尖堆。如果热到烫手,便是调节失候伤热了。翻过四五次,里外都温暖均匀,豆上微微长着白色的菌衣,在末次新翻完的时候,便把堆尖稍稍拨平下来,团团地像车轮的样子,拨到大约二尺左右厚停止。还要用手探候,暖了,又翻。翻完,用耙子把豆堆耙平,让堆渐渐地薄下去,薄到一尺五寸左右厚。第三次翻,耙到一尺厚。第四次翻,耙到六寸厚。这时,豆的温暖便里外均匀,而且都长满了白色菌衣,豉便粗粗地作成〔半成品〕了。从这以后,开始长黄色菌衣。再把豆层摊开,只摊到三寸厚,就把门关上三天不进去。——在这以前,都是每天进去看两次。

    三天后,把门打开,再用杴把豆层东西方向地铲离〔原地〕作成垅,像谷垅的形状,垅要稀密均匀。用杴铲豆的方法,必须铲及地面,如果有铲不到的豆子留在地面上,它就烂掉了。铲遍了,用耙子把豆耙平,常常保持三寸厚。隔一天铲耙一次。后来豆子都长了黄衣,颜色均匀充足,就起出到屋子外面,簸扬洁净,簸去黄衣。上面说的摊开豆层的厚薄尺寸,只是大概适中的说法。冷了必须摊得厚些,热了必须稍微薄些,尤其须要细心掌握。

    簸扬完了,用大瓮盛着半瓮的水,把豆放下去,用搅耙快速地冲搅,把它冲搅洁净。如果当初煮豆煮得过熟了,快速冲搅洁净后,立即捞出来;如果当初煮得稍微生些的,冲洗洁净后还要稍为停一停,让豆浸得软些。〔不软〕豆豉就难得熟,太软了豉又会烂。水太多,冲洗不容易洁净,所以只需要半瓮的水。冲净后把豆捞出来,放在筐子里,放上半筐光景就可以了,由一人执着筐子放在瓮口上,另一人舀水向筐子里面浇淋,赶快抖动筐子,使豆淋洗洁净,到水清极净为止。如果淋洗不净,豆豉会发苦。筐子里的水沥尽了,把豆倒在席子上。

    预先多收积谷壳及断茎残叶之类,这时拿来垫在罨室中的罨坑里,扒开铺平作为坑底,铺上两三尺左右厚,再拿粗席蔽覆在上面。将豆子放进坑里面,叫一个人在坑中用脚把豆子踩坚实。豆下完了,把原先垫在豆下面的粗席卷覆过来,盖在豆上面,再用谷壳茎叶掩盖在粗席上面,也要盖上两三尺左右厚,然后又用脚踏坚实。夏天放着十天,春秋二季放着十二三天,冬天放着十五天,便成熟了。超过这些日数,豆豉就会失候伤苦;日子不足,豆豉颜色发白,用起来就费得多;只有成熟恰好合适,味道才自然香美。如果是自家吃,但又不能多次酿作,想多保存些时间,那么,可以在豆豉成熟时就拿出去晒干,也可以陈放一周年。

    酿制豆豉,难得作好而容易坏,必须是小心仔细的人,总要一天察看两次。失于调节而伤热,臭烂得像烂泥,猪狗都不要吃;失节伤冷的,尽管还可以想法回暖,味道仍恶劣。所以必须小心谨慎,酿造中掌握好合宜的温度,比酿酒更难调节。

    如果是冬天开始酿制的,必须先用谷壳茎叶之类把地面烧暖,不要烧焦,再扫干净。将豆放进罨室的时候,就用热汤浇黍穄穰,让它温暖而潮润,然后盖在豆堆上面。每次翻好之后,还是用原先盖过的黍穰在豆堆周围都盖好。如果冬天酿作时,由于豆少罨室还是冷的,即使黍穰盖着豆堆还是暖不起来,就该在罨室里面,搬进微微烧着的烟火,让它早些暖起来,不然的话,就伤冷了。春秋二季,酌量它的寒暖,冷时也该用黍穰盖上。每次进入罨室出来的时候,都该依旧谨慎地把门关严,不要让热气散泄出去。

    《食经》作豉法:“常夏五月至八月,是时月也。率一石豆,熟澡之,渍一宿。明日,出,蒸之,手捻其皮破则可,便敷于地——地恶者,亦可席上敷之——令厚二寸许。豆须通冷,以青茅覆之,亦厚二寸许。三日视之,要须通得黄为可。去茅,又薄掸之,以手指画之,作耕垅。一日再三如此。凡三日作此,可止。更煮豆,取浓汁,并秫米女曲五升,盐五升,合此豉中。以豆汁洒溲之,令调,以手抟,令汁出指间,以此为度。毕,纳瓶中,若不满瓶,以矫桑叶满之〔1〕,勿抑。乃密泥之中庭。二十七日,出,排曝令燥。更蒸之时,煮矫桑叶汁洒溲之,乃蒸如炊熟久,可复排之。此三蒸曝则成〔2〕。”

    作家理食豉法〔3〕: 随作多少。精择豆,浸一宿,旦炊之,与炊米同。若作一石豉,炊一石豆。熟,取生茅卧之,如作女曲形 〔4〕。二七日,豆生黄衣,簸去之,更曝令燥。后以水浸令湿,手抟之,使汁出——从指歧间出——为佳,以着瓮器中。掘地作埳 〔5〕,令足容瓮器。烧埳中令热,内瓮着埳中。以桑叶盖豉上,厚三寸许,以物盖瓮头令密,涂之。十许日成,出,曝之,令浥浥然。又蒸熟,又曝。如此三遍,成矣。

    作麦豉法: 七月、八月中作之,余月则不佳。治小麦〔6〕,细磨为面,以水拌而蒸之。气馏好熟,乃下,掸之令冷,手挼令碎。布置覆盖,一如麦、黄蒸法。七日衣足,亦勿簸扬,以盐汤周遍洒润之。更蒸,气馏极熟,乃下,掸去热气,及暖内瓮中,盆盖,于蘘粪中燠之。二七日,色黑,气香,味美,便熟。抟作小饼,如神曲形,绳穿为贯,屋里悬之。纸袋盛笼,以防青蝇、尘垢之污。用时,全饼着汤中煮之,色足漉出。削去皮粕,还举。一饼得数遍煮用。热、香、美〔7〕,乃胜豆豉。打破,汤浸,研用亦得;然汁浊,不如全煮汁清也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矫桑: 不知道是什么桑。或疑为高大的野生桑树。

    〔2〕“此三蒸曝”,“此”上疑脱“如”字。下条有“如此三遍”,可证。

    〔3〕“作家理食豉法”这条是淡豉,上条是咸豉,这条仍是《食经》文,从“如作女曲形”等可证。但下条“作麦豉法”是用小麦作的麦豉,是另一项目,仍是《要术》文,从“一如麦、黄蒸法”等可证。

    〔4〕如作女曲形: 像作女曲的方法。卷九《作菹藏生菜法》引《食次》罨制女曲的方法是: 先在床上垫上青蒿,铺上女曲,再在女曲上用青蒿盖着。

    〔5〕埳(kǎn): 同“坎”。

    〔6〕“”,各本均错成各样形似字,他处多有此字,据以改正。

    〔7〕《今释》疑“热”字多余,或者该在上文“汤中”上面。不过有“热”字也讲得通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《食经》酿制豆豉的方法:“常常在夏季五月到秋季八月里作,是合时的月份。标准是一石豆子,多遍地淘净,浸着过一夜。明天,捞出来,上甑中蒸,蒸到用手一捻皮就会破时,就可以了,便倒出来铺在地上——地不干净的,也可以铺在席子上——铺成二寸左右厚。等到豆子统统冷了,拿青茅盖在上面,也要盖二寸左右厚。过三天,看看,须要全都上黄衣才合适。去掉茅草,再摊薄些,用手指划出条条,像耕垅的形状。一天再三地这样〔聚拢摊薄,又划出条条〕。这样做三天,可以停止。再煮些豆子,取得浓汁,加入糯米女曲五升,盐五升,和进这豆豉里面。再用豆汁洒在上面,溲和均匀,用手一捏,如果有汁从指缝里挤出来,便合适了。溲和完毕,装入瓶子里,如果装不满瓶,拿矫桑叶塞满它,但不要按紧。用泥密封好,搁在院子里。满二十七天,拿出来,摊开来晒燥。燥后还要再蒸,蒸的时候先煮些矫桑叶汁洒上去溲和过,然后上甑,蒸到像炊熟的时间一样久。拿下来再摊开来晒燥。〔像这样〕蒸三次晒三次,就作成了。”

    酿制“家理食豉”的方法: 作多少可以随便。精细地拣择豆子,浸一夜,明天一早炊豆,像炊米饭一样。如果作一石豆豉,就炊一石豆子。熟了,用新鲜茅草〔衬盖起来〕在罨室中罨黄,像作女曲的方法。过十四天,豆上长出黄衣,簸去黄衣,晒干。干后又用水浸湿,湿的标准,用手捏着有汁从指缝里挤出来为好,随即盛入瓮器里。在地上掘个坎,让它足够容纳瓮器。在坎里烧火,把坎烧热,将瓮子放进坎中。拿桑叶盖在豉上面,盖三寸左右厚,瓮头上用东西盖严密,再用泥密封。过十来天,初步作成了,倒出来晒,晒到半干。又蒸熟,又晒。这样蒸晒三次,才成熟了。

    酿制小麦豉的方法: 七月、八月里酿作,其余的月份作的不好。舂净小麦,磨细成面,拌进水,上甑中蒸。蒸汽馏上来够熟了,下下来,摊开,翻动着让它冷了,用手揉碎面块。所有在罨室中布置、覆盖等手续,都和作麦、黄蒸的方法一样。过七天,菌衣长足了,也不要簸扬,用热盐汤普遍均匀地洒上,让它湿润。再蒸,蒸到汽馏极熟了,倒出来,摊开翻动散去大热气,趁温暖时投落瓮中,用盆子盖好,放进穰秸糠壳堆里燠着保温。过十四天,颜色变黑了,气也香,味道也鲜美了,便成熟了。拿来捏成小饼,像酿酒的神曲饼那样,再用绳穿成串子,挂在屋里风干。串子外面用纸袋套着,免得被苍蝇、灰尘弄脏。用的时候,整个饼放进〔菜〕汤里煮,煮到汤的颜色够浓了,便拿出来。削去外层的粗皮渣子,依旧挂起来。一个饼可以煮用几次。热烘烘的,又香又美,比豆豉还强。把饼打破,热汤泡开来研碎了用,也可以,但是汤汁浑浊,不如全饼煮得的汤汁清。

    八和齑

    初稽反第七十三

    蒜一,姜二,橘三,白梅四,熟栗黄五,粳米饭六,盐七,酢八。

    齑臼欲重,不则倾动起尘,蒜复跳出也。底欲平宽而圆。底尖捣不着,则蒜有粗成。以檀木为齑杵臼。檀木硬而不染汗〔1〕。杵头大小,令与臼底相安可,杵头着处广者,省手力,而齑易熟,蒜复不跳也。杵长四尺。入臼七八寸圆之;以上,八棱作。平立,急舂之。舂缓则荤臭。久则易人。舂齑宜久熟,不可仓卒。久坐疲倦,动则尘起;又辛气荤灼,挥汗或能洒污,是以须立舂之。

    蒜: 净剥,掐去强根;不去则苦。尝经渡水者,蒜味甜美,剥即用;未尝渡水者,宜以鱼眼汤银洽反半许半生用〔2〕。朝歌大蒜,辛辣异常,宜分破去心〔3〕——全心〔4〕——用之,不然辣则失其食味也。

    生姜: 削去皮,细切,以冷水和之,生布绞去苦汁。苦汁可以香鱼羹。无生姜,用干姜。五升齑,用生姜一两,干姜则减半两耳。

    橘皮: 新者直用,陈者以汤洗去陈垢。无橘皮,可用草橘子;马芹子亦得用。五升齑,用一两。草橘、马芹,准此为度。姜、橘取其香气,不须多,多则味苦。

    白梅: 作白梅法,在《梅杏》篇。用时合核用。五升齑,用八枚足矣。

    熟栗黄: 谚曰“金齑玉脍”,橘皮多则不美,故加栗黄,取其金色,又益味甜。五升齑,用十枚栗。用黄软者;硬黑者,即不中使用也。

    秔米饭: 脍齑必须浓,故谚曰:“倍着齑。”蒜多则辣,故加饭,取其甜美耳。五升齑,用饭如鸡子许大。

    先捣白梅、姜、橘皮为末,贮出之。次捣栗、饭使熟;以渐下生蒜,蒜顿难熟,故宜以渐。生蒜难捣,故须先下。舂令熟;次下蒜。齑熟,下盐复舂,令沫起。然后下白梅、姜、橘末复舂,令相得。下醋解之。白梅、姜、橘,不先捣则不熟;不贮出,则为蒜所杀,无复香气,是以临熟乃下之。醋必须好,恶则齑苦。大醋经年酽者,先以水调和,令得所,然后下之。慎勿着生水于中,令齑辣而苦。纯着大醋,不与水调,醋,复不得美也。

    右件法,止为脍齑耳。余即薄作,不求浓。

    脍鱼肉,里长一尺者第一好;大则皮厚骨硬〔5〕,不任食,止可作鲊鱼耳。切脍人,虽讫亦不得洗手,洗手则脍湿〔6〕;要待食罢,然后洗也。洗手则脍湿,物有自然相厌,盖亦“烧穰杀瓠”之流,其理难彰矣。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“檀木”,各本误作“粳米”或“稉米”,仅《渐西》本作“檀木”,是。《渐西》本是根据湖湘本的眉上原刻校语“稉米作檀木”改正的。又,“不染汗”,院刻等同,金抄等作“不染汙”,其实都费解,疑应作“不染汁”,指不易沁入齑汁。

    〔2〕(zhá): 将食物放在沸水里煮下,捞出。

    〔3〕去心: 去掉心。蒜瓣有什么心,不明。如果指瓣里面的芽叶,鲜瓣是分破不出来的,只有到瓣芽萌发时才能明显分辨出来。但作齑不可能都在这个时候作,究竟指什么,不明。

    〔4〕“全心”,各本同。现在加破折号,可以理解,但古无破折例,应有脱文,黄麓森校勘认为“全”上脱“勿”字。

    〔5〕骨: 北宋本如此,明抄等作“肉”。下篇鲤鱼鲊是:“肉长尺半以上,皮骨坚硬,不任为脍者,皆堪为鲊也。”正指此类,故从北宋本。

    〔6〕脍湿: 脍变湿。湿指什么,也不明。是指鱼条在煮时受湿软化而断碎,还是味道变涩?如指后者,字应作“涩”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〔八和是:〕 第一样大蒜,第二样生姜,第三样橘皮,第四样白梅,第五样熟栗子黄肉,第六样粳米饭,第七样盐,第八样醋。

    舂齑(jī)的臼要重,不重,臼会晃动惹起粉尘,而且舂不稳大蒜也容易跳出来。臼底要宽平而圆。底尖了捣不着,大蒜就会有粗块。要用檀木作捣齑的杵和臼。檀木坚硬,不容易沁入〔齑汁〕。杵头的大小,要和臼底相贴合,杵头捣着的面宽的,省手力,而且齑容易熟,大蒜也不会跳出来。杵的长是四尺。捣进臼中七八寸长的这一段,作成圆形;这段以上作成八棱形。直立着急速地舂。舂慢了会串出荤臭气。舂久了要换人。舂齑宜于舂得久而熟,不能图快草率从事。如果坐着舂,坐久了会疲倦,疲倦了就会动脚,会让尘土飞扬起来;加上辛气熏灼会冒汗,挥汗时可能洒脏了齑,所以必须站着舂。

    大蒜: 剥干净,掐掉底上的老根瘢;不掐去味道会苦。如果是经过泡腌的,蒜味甜美,剥去皮直接就用;没有泡腌过的,须要在鱼眼沸汤里焯一下,焯半生半熟拿来用。朝歌大蒜,非常辛辣,该破开来去掉心——整个的心——后再用,不然的话,太辣,齑就失去美味了。

    生姜: 削去皮,切细,用冷水调和,拿〔未经煮洗的〕生布包着,绞去苦汁。苦汁可以留着调和鱼羹作香料。没有生姜,可以用干姜。五升齑,用一两生姜;用干姜的话,半两就够了。

    橘皮: 新鲜的直接用,陈的用热水洗去积陈的污垢。没有橘皮,可以用草橘子;马芹子也可以用。五升齑,用一两橘皮。草橘子、马芹子,比照这个分量不要超过。生姜和橘皮是用它的香气,不需要多,多了味道苦。

    白梅: 作白梅的方法在卷四《种梅杏》篇中。用时连核用。五升齑,用八个就够了。

    熟栗子黄肉: 谚语说:“金色的齑,玉色的脍。”橘皮〔固然是黄色的〕,但多了味道不好,所以要加上栗子黄肉,是取它的金黄色,同时又增添了甜味。五升齑,用十颗栗子。要用黄色柔软的,硬而黑色的〔已经坏了〕,不合用。

    粳米饭: 脍中用的齑必须浓而多,所以谚语说:“加倍地搁齑。”大蒜多了味道太辣,所以要加些饭进去,这样齑就甜美。五升齑,加进大约像鸡蛋大的一团饭。

    先把白梅、生姜、橘皮捣成碎末,拿出来盛在另外的容器里。次后将栗子肉和饭捣熟;再渐渐地分次放下生蒜,生蒜不是一下子可以捣熟的,所以该分几次渐渐放下。生蒜不容易捣熟,所以该先放下先捣。将它捣熟;再次放入焯过的半熟大蒜再捣。齑捣熟了,下盐再舂,舂到起泡沫。然后又下白梅、生姜、橘皮碎末再舂,舂到调和均匀。再放进醋调味。白梅、生姜、橘皮假如不先捣,就不会熟;如果不另外盛着而混在一起捣,原味会被大蒜克杀掉,再也没有香气,所以该在齑快熟的时候放下去。醋必须用好醋,用坏醋齑会发苦。几年陈酿着的大醋很酽酸的,要先用水调稀到合适,然后放下去。千万不要在齑里搁进生水,那齑就会变辣而且苦。纯粹放进大醋,不用水调稀,太酸,齑同样是不美的。

    上面的方法,只是食脍用的齑的作法。其余食品的齑,可以作薄些,不要求浓厚。

    作脍的鱼,去掉头尾后,鱼肉有一尺长的第一好;太大的皮厚骨硬,不好吃,只可以作鲊鱼。切脍的人,尽管切完了,也不许洗手,洗手会使脍变湿;要等脍吃完之后,才能洗手。洗手会使脍变湿,各种事物有自然相克的现象,这也和“在家里烧黍穰会使地里的瓠死去”的情况相似,道理是难以说明的。

    《食经》曰:“冬日橘蒜齑,夏日白梅蒜齑。肉脍不用梅。”

    作芥子酱法〔1〕: 先曝芥子令干;湿则用不密也〔2〕。净淘沙,研令极熟。多作者,可碓捣,下绢筛,然后水和,更研之也。令悉着盆〔3〕,合着扫帚上少时〔4〕,杀其苦气——多停则令无复辛味矣,不停则太辛苦。抟作丸,大如李,或饼子,任在人意也。复曝干。然后盛以绢囊,沉之于美酱中,须则取食。

    其为齑者,初杀讫,即下美酢解之。

    《食经》作芥酱法:“熟捣芥子,细筛取屑,着瓯里,蟹眼汤洗之。澄去上清,后洗之〔5〕。如此三过,而去其苦。微火上搅之,少熇〔6〕,覆瓯瓦上,以灰围瓯边。一宿即成。以薄酢解,厚薄任意。”

    崔寔曰:“八月,收韭菁,作捣齑。”

    【注释】

    〔1〕“芥子酱法”是另一项目,虽在《食经》文后,仍是《要术》本文。

    〔2〕“用不密”,不可解,当有脱误。或谓是“研不熟”之误,但下文有水淘后研及加水研,恐未必。或者是“用不佳”之误?存疑,待进一步查证。

    〔3〕盆: 指研盆。按: 研磨工具的承研底件有钵形的,盆形的,盘形的,以及平板形的。这里的芥子糊并未倒在另外的盆子里,故此“盆”即指研盆。

    〔4〕“扫帚”,此指炊事上用的刷洗用具,卷七《造神曲并酒》有“炊帚”,疑此应作“炊帚”。

    〔5〕“后”,繁体字作“後”,应是“復”(复)字形似之误。

    〔6〕熇(kǎo): 同“烤”,用火烘干。

    【译文】

    《食经》说:“冬天用橘皮、大蒜作成的齑,夏天用白梅、大蒜作成的齑。肉脍的齑不加白梅。”

    作芥子酱的方法: 先将芥子晒干;湿的用起来不好(?)。淘洗沙汰干净后,研到极细熟。作得多的,可以用碓捣,拿绢筛筛过,然后和水再研熟。让芥子末全贴在研盆底上,再倒覆在〔炊〕帚上,搁着过一会儿,让辛苦气味散发去一部分——搁得久了,辛味会完全丧失,如果不搁着过一会,又会太辣太苦。用手团成丸子,像李子的大小,或者作成小饼子,任随人的意愿。再拿来晒干。然后盛在绢袋子里,沉没在好酱里面。需要时,就拿出来吃。

    如果要作成齑的,当刚刚散去一部分辛气之后,便加好醋调味。

    《食经》作芥子酱的方法:“把芥子捣熟,用细筛子筛得粉末,放在小盂里,用快开的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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