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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女遗规卷之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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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孟箕《家训?御下篇》

    《温氏母训》有序

    史搢臣《愿体集》

    唐翼修《人生必读书》

    王朗川言行汇纂

    《女训约言》

    ○王孟箕《家训?御下篇》

    名演畴,江西彭泽人,万历进士,任山西副使。

    谨按:宽仁慈惠,妇女之德,即妇女之福也。妇女不与户外,其不宽、不仁、不慈、不惠,或难施于外人,而先施于门内。门内如翁姑夫子女,或犹有不敢不忍之意。其可以逞其不宽、不仁、不慈、不惠者,惟此日夕相对之奴婢耳。故入其家,观其奴婢,而有以知妇之良与不良也。兹篇所言,女子御下,酷烈暴虐之态,可谓推见至隐,极情尽致矣。亦思为妇女而至于如此,贤乎不贤乎?人将畏而敬之乎,抑厌而远之乎?天将予之福禄乎,抑加之以灾害乎?不有人祸,必有天灾;不于其身,必于其子孙。吾愿为士夫者,持此一通,令妇女辈,常相借镜,转相传述,庶几无则加勉,有则改之。救得一分不良之性,即留一分之福泽也。

    凡人家道稍温,必蓄仆婢。彼资我之养,我资彼之力,盖相依而成人家。彼既有力,何处不可依人,而谓彼非我则无以为生者误也。律有入官为奴之条。士庶之家,安得有奴?故仆曰义男,婢曰义媳,幼者曰义女,皆与己之儿媳子女同称。虽有贵贱,非犬马之与我不同类者。陶渊明所谓此亦人子也,可绎思矣。

    人家于此辈,衣服饮食,不加体恤,已失慈惠之道。若唾骂捶楚,略无节制,残忍何堪!或当骂而竟挞,或宜量挞而加重挞,或无故挞之,此在男子容有之,而妇人尤甚。妇人于仆婢皆然,而于小婢尤甚。

    男子得仆以服伺于外,妇人得婢以服伺于内,皆可代己之劳,此男妇之所同也。惟妇人得仆婢,代为出入,而已得严内外之防,得供使令之役,是妇人之于仆婢尤切也。乃于所蓄仆婢,无端凌虐。或炊爨而少窃腥蔬,或看茶而便窃茶果,此小过,恕之可耳。或叱骂之,量朴之足矣。乃以为罪大恶极而不可赦也,尽力鞭笞,不在人理相待之内。有舅姑闻声而不避,有妯娌力劝而不能。若丈夫禁之,则反甚其怒,犹曰彼为盗耳。又有命之服役而不谙,盖彼惟愚痴,故为人役耳,正可情遣理恕,而从容教之。乃持棍棒而押之,一面打骂,一面视其干办。彼痛楚难堪,恐怖心胜,益周章无措,而益棰挞不休,犹曰,此其不用心服役耳。又有因家之不如意,无名顿起无故动火性。怨毒横生。遂迁怒于仆婢而挞之,视平昔更甚。青天雷电,平地风波,令彼躲闪无门,手足难措,岂不为无端业障哉!

    夫法莫严于官府矣。打用竹板,笞用荆条,拶夹刑具,止竹木之属,另有人数仗。就是大盗,亦未有杖之上百者。诸刑具止施于两臂手足,而胸背腰胁不及焉。而妇人不然也。房中便用火筯铁钳,厨中便用刀背,有节柴棍,其小者耳。挞之不计其数,甚至一日二三次棰挞之,腰背胁肋诸要害之处,不论焉。况官府中受杖之人,出则有人慰劳,有酒食暖臀,有棒疮膏药,此辈即有同类,不敢一目之顾,又安所得酒食疮伤药物哉!血肉之躯,原非金石,彼不速毙于杖下幸耳。况彼打骂之时,威不稍霁,嗔目咬牙,如猫之捕鼠,狠心毒手,如虎之擒羊,分明一座活地狱。日中挞不计其早晨曾挞;晚间挞不计其日中曾挞,又何论今日挞,计其前日昨日已挞乎!且挞之时,有曰便打你死,不要偿命,不过要去了几两银子。嗟!人命非蚁螘也,但不计费,可任所为?殊不知善恶报应,天理昭彰,不及其身,必于子孙,岂银钱所能宽贷,良可惧也。

    欲闲有家,须严于纳媳之始,所谓教妇初来也。盖新妇初来,就是素性刚狠,自有许多含蓄不敢发处。欲挞仆婢,必要先禀白舅姑。月不过一二度,杖不过荆条,数不过三五下。倘有私挞暗地挞,姑查出而叱之。再不改,白其父母。又再不改,父责其子,姑责其媳,不妨过严,自不敢恣其胸臆。数月规矩已定,后来自能照行之。若初时稍纵,将来必势重不可返,无药可医矣。

    若其刚很用,不听约束。及初来未严,养成挞人手熟者,又有一处焉。嫁卖之,彼必生衅。惟听其远遁投生,不为寻究,去后亦不复买。惟工雇童稚,应门捧茶。若又稍稍难为,明年并无肯为工雇者。非薄其妻,实所以成之也。惟丈夫刑家无道,只为不堪其舌噪。或已逃而必寻,或寻不获而复买。私心必曰,彼经此错,将来必改。不知妇怨无终,雨行旧路,将来不至挞死不已。是妇人之业,丈夫作之也。明有国法,幽有鬼神,其报应岂不谴及妇人,而并及丈夫哉?!

    ○《温氏母训》有序

    乌程于石先生,以崇祯丙子举于乡。初名以介,后更命璜。举癸未礼闱,筮仕徽司理。疆事坏死之。先帝后以节烈风万世,公夫人长安从容就义。遗集十二卷,末述先训,乃母夫人陆所身教口授者。信乎家法有素,而贤母之造就不虚也。夫颜训袁范,世称善则,类皆喆士之所修立。未闻宫师垂诫,踵季妇大家而有言也者。有之,自节孝始矣。原集繁重,不利单行,爰再付梓,读者其广知奋兴乎?序失名。

    谨按:温母之训,不过日用恒言。而于立身行己之要,型家应物之方,简该切至,字字从阅历中来。故能耐人寻思,发人深省。由斯道也,可不媿鬚眉矣,岂仅为清闺所宜则效哉!于石先生之气节凛凛,有自来也。敬录之,使凡为女子者,知为人妇、为人母,相夫教子,与有责焉。必明大义,谙物情,如温母者,乃尽妇人之道,勿以为止主中馈而已也。

    穷秀才谴责下人,至鞭朴而极矣。暂行知警,常用则玩。教儿子亦然。

    贫人不肯祭祀,不通庆吊,斯贫而不可返者矣。祭祀绝,是与祖宗不相往来,庆吊绝,是与亲友不相往来,名曰独夫,天人不祐。

    凡无子而寡者,断宜依向嫡侄为是。老病终无他诿,祭祀近有感通。爱女爱婿,决难到底同住。同住到底,免不得一番扰攘官司也。

    凡寡妇,虽亲子侄兄弟,只可公堂议事,不得孤召密嘱。寡居有婢仆者,夜作明灯往来。

    少寡不必劝之守,不必强之改,自有直捷相法。只看晏眠早起,恶逸好劳,忙忙地无一刻丢空者,此必守志人。身勤则念专,贫也不知愁,富也不知乐,便是铁石手段。若有半晌偷闲,老守终无结果。吾有相法要诀,曰:“寡妇勤,一字经。”

    妇女只许粗识“柴”、“米”、“鱼”、“肉”数百字,多识字,无益而有损也。

    凡人同堂同室同窗多年者,情谊深长,其中不无败类之人。是非自有公论,在我当存厚道。

    世人眼赤赤,只见黄铜白铁。受了斗米串钱,便声声叫大恩德。至如一乡一族,有大宰官,当风抵浪的;有博学雄才,开人胆智的;有高年老辈,道貌诚心,后生小子,步其孝弟长厚,终身受用不穷的。这等大济益处,人却埋没不提,才是阴德。

    周旋亲友,只看自家力量,随缘答应。穷亲穷眷,放他便宜一两处,才得消谗免谤。

    中年丧偶,一不幸也。丧偶事小,正为续弦费处。前边儿女,先将古来许多晚娘恶件。填在胸坎。这边父母,婢妇唆教,自立马头出来。两边闲杂人,占望风气,弄去搬来。外边无干人,听得一句两句,只肯信歹,不肯信好,真是清官判断不开。不幸之苦,全在于此。然则如之何?只要做家主的,一者用心周到。二者立身端正。

    凡父子姑媳,积成嫌隙,毕竟上人要认一半过失。其胸中横竖道,卑幼奈我不得。

    贫人未能发迹,先求自立。只看几人在坐,偶失物件,必指贫者为盗薮;几人在坐,群然作弄,必持贫者为话柄。人若不能自立,这些光景,受也要你受,不受也要你受。

    寡妇勿轻受人惠。儿子愚,我欲报而报不成;儿子贤,人望报而报不足。

    我生平不受人惠,两手拮据,柴米不缺。其余有也挨过,无也挨过。

    作家的,将祖宗紧要做不到事,补一两件;做官的,将地方紧要做不到事,干一两件,才是男子结果。高爵多金,不算是结果。

    儿子是天生的,不是打成的。古云:“棒头出肖子”。不知是铜打就铜器,是铁打就铁器。若把驴头打作马面,有是理否?

    世间轻财好施之子,每到骨肉,反多恚吝,其说有二:他人蒙惠,一丝一粒,连声叫感,至親视为固然之事,一不堪也。他人至再至三,便难启口,至亲引为久常之例,二不堪也。他到此处,正如哑子吃黄连,说苦不得。或兄弟而父母高堂,或叔侄而翁姑尚在,一团情分,利斧难断。稍有念头防其干涉,杜其借贷,将必牢拴门户,狠作声气,把天生一副恻怛心肠,盖藏殆尽,方可坐视不救。如此便比路人仇敌,更进一层。岂可如此?汝深记我言。

    问介:“侃母高在何处?”介曰:“剪发饷人,人所难到。”母曰:“非也。吾观陶侃运甓习劳,乃知其母平日教有本也。”世人多被心肠好三字坏了。假如你念头要做好儿子,须外面实有一般孝顺行径;你念头要做好秀才,须外面实有一般勤苦行径。心肠是无影无形的,有何凭据?凡说心肠好者,都是规避样子。

    人有父母妻子,如身有耳目口鼻,都是生而具的,何可不一经理?只为俗物。将精神意趣,全副交与家缘,这便唤作家人,不唤读书人。

    做人家切弗贪富,只如俗语从容二字甚好。富无穷极,且如千万人家浪用,尽有窘迫时节。假若八口之家,能勤能俭,得十口赀粮;六口之家,能勤能俭,得八口赀粮,便有二分余剩。何等宽舒,何等康泰!

    汝与朋友相与,只取其长,弗计其短。如过刚鲠人,须耐他戾气;遇骏逸人,须耐他罔气;遇朴厚人,须耐他滞气;遇佻达人,须耐他浮气。不徒取益无方,亦是全交之法。

    闭门课子,非独前程远大。不见匪人,是最得力。

    父子主仆,最忌小处烦碎。烦碎相对,面目可憎。

    懒记账籍,亦是一病。奴仆因缘为奸,子孙猜疑成隙者,繇于此。

    家庭礼数,贵简而安,不欲烦而勉。富贵一层,繁琐一层;繁琐一分,疏阔一分。

    曾祖母告诫汝祖汝父云:“人虽穷饥,切不可轻弃祖基。祖基一失,便是落叶不得归根之苦。吾宁日日减餐一顿,以守尺寸之土也。”出厨尝以手扪锅盖,不使儿女辈减灶更然。今各房基地,皆有变卖转移,独吾家无恙,岂容易得到今日?念之念之。

    汝大父赤贫,曾借朱姓者二十金,卖米以糊口。逾年朱姓者病且笃。朱为两槐公纪纲,不敢以私债使闻主人,旁人私幸以为可负也。时大父正客姑熟,偶得朱信,星夜赶归,不抵家,竟持前欠本利至朱姓处。朱已不能言,大父徐徐出所持银,告之曰:“前欠一一具奉,乞看过收明。”朱姓蹶起颂言曰:“世上有如君忠信人哉,吾口眼闭矣。愿君世世生贤子孙。”言已气绝。大父遂哭别而归。家人询知其还欠,或騃之。大父曰:“吾故騃。所以不到家者,恐为汝辈所惑也。”如此盛德,汝曹可不书绅?

    问世间何者最乐?母曰:“不放债,不欠债的人家;不大丰,不大歉的年时;不奢华,不盗贼的地方,此最难得。免饥寒的贫士,学孝弟的秀才,通文义的商贾,知稼穑的公子,旧面目的宰官,此尤难得也。”

    凡寡妇不禁子弟出入房阁,无故得谤;妇人盛饰容仪,无故得谤;妇人屡出烧香看戏,无故得谤;严刻仆隶,菲薄乡党,无故得谤。

    凡人家处前后嫡庶妻妾之间者,不论是非曲直,只有塞耳闭口为高。用气性者,自讨苦吃。

    联属下人,莫如减冗员而宽口食。

    做人家,高低有一条活路,便好。

    凡与人田产钱财交涉者,定要随时讨个决绝。拖延生事。

    妇人不諳中馈,不入厨堂,不可以治家。使妇人得以结伴联社,呈身露面,不可以齐家。

    受谤之事,有必要辩者,有必不可辩者。如系田产钱财的,迟则难解,此必要辩者也。

    如系闺阃的,静则自销,此必不可辩者也。如系口舌是非的,久当自明,此不必辩者也。

    凡人气盛时,切莫说道:“我性子定要这样的,我今日定要这样的。”蓦直做去,毕竟有搕撞。

    人当大怒大忿之后,睡了一夜,还要思量。

    ○史搢臣《愿体集》

    名典江,南扬州人。

    谨按:妇女深处闺房,不知世事艰难,习成骄悍情性,而构衅于嫡庶之间,耗财于婚嫁之事,取辱于嫌疑之际,往往不免。为士失者,明知其非,而恩常掩义,以至一传众咻,骤难见信,且有阴为所持,牢不可破者矣。愿体集所载,颇多居家涉世之事。兹录其切于近世妇女之病,如前所云者。虽其曲尽形容,不无为下等人说法之处,而知病即药,因俗立教,余有取焉。就此数者之中,男女嫌疑,尤为家门荣辱所系,勿谓无伤,其祸将长。有闲家之责者,防微杜渐,竟以此为门内之人鬼关可也。

    妇人女子,明三从四德者,十无一二。在父母膝下,性情自任,于归之后,便见贤愚。贫家妇女,纺绩炊爨,井臼农庄,事姑哺儿,勤劳终日。独是富贵女子,在室受双亲之庇,出嫁享夫家之安。高堂大厦,饮食多美味时鲜,穿插皆绫罗珠翠。儿女有乳媪抱领,针线有婢妾应承。家务从不经心,酿成骄傲之性,惟知妆饰一身,求全责备,竟不知米从稻出,丝自蚕抽。视钱财如粪土,以物命为草芥。那管夫家经商者,有操心筹算;作宦者有仕路艰难。若性质淳良者,尚听公姑之训,丈夫之言。有一等骄悍妇人,不知理法,不信果报。公姑丈夫,开口便伤,侍妾婢女,终朝打骂。及至逼出事端,为丈夫者,顾惜体面,焉肯令妻出乖露丑,到底仍是丈夫抵当,竭力弥缝过去。及至事后,见儿女满前,姻亲罗列,出遣不可,警戒不从,若以大义数责,彼反轻生恐吓,又怕多事,惟有忍耐而已。愚谓经史女箴,劝必不听。惟有令人讲解律例,并词讼招详,某官审某事、某人犯某罪,使知妇女亦有罪条,王法不尽男子。而善恶报应之事,时时陈说,庶乎稍生畏惧,或可挽于万一也。

    有夫妇而后有父子,若娶妻而即生子,且联举数子,则承祧有人,可无憾矣,至有子而仍娶妾,贤者所不免焉。为之妻者若果温惠宽和,得以相安无事。则如古所称樛木螽斯之懿范,不多让矣。若夫妇年近四十,或生女而不生男,或曾生而不育,或竟全不一生者,则急宜置妾,以为嗣续之计。为之妇者,正宜和衷宽待,以冀其早为生育,俾吾夫得免无后之叹,而己亦不失为嫡母之尊。每见贤淑之妇,年在四十左右,艰于嗣息,即欢然劝夫娶妾,和集一门。未几妾尚未生,妻忽生子者,亦有妻妾并举子者,要以和气自能致祥也。奈何有一种嫉妒性成者,明知年齿日增,生育无望,说到娶妾,即百计刁难。迄至勉强作成,势必入门见嫉。明则寻是觅非,显加辱苦;暗则私觑密察,以冀间离。幸而怀孕生子,或漠不关情,或佯为称庆,终是满腔积恨,一片杀机。有生子而强遣其母者,有子疾而阴肆其毒者,有斗争无宁日者,充其妒忌之心可以死其夫,可以亡其身,又安惜夫之无后为大哉!夫四十无子则娶妾,妇人无子去,妒去,律例昭然,原不忍斯人之终于无后也。独怪怯懦之夫,甘受制于泼悍之妇。或委靡不振,怒而不言;或顾惜脸面,自相掩覆。坐使无良之妇,得志以逞。俾祖父之血食,自我而斩,岂非不孝之至,而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乎?!吾谓人至四十无子,则宜告过宗族及妇之父母兄弟,按律娶之。敢肆阻挠,即正以无子去妒去之罪案,鸣之于官,决于必去。为官长者,伸明律法,不得少事姑惜,按律去之。使闺门不贤不淑之妇,知有天网人纪,不可磨灭,不敢负嵎肆恶。则儆一戒百,不独一人一家,受其福庇,有裨风俗人伦不少矣。

    亦有嫡妻素明大义,惟恐覆夫宗嗣,听其置妾纳婢。所赖为之夫者,严分正伦,不容陨越,幸而生有子女,必教以孝敬嫡母,庶义谨微于著之义。乃有婢妾生子,反起踞宠夺嫡之心,始而举动放恣,继以语言肆诟,至谓母以子贵,嫡庶何分,而渐欲易其位者。且有夫心偏向,谓妾能为我生子接宗,一味宽纵,举动任其僭越,语言听其触犯,视结发之爱若路人,于宠姬之间多袒护者,则名分倒置,实为乱阶。不思夫妇为五伦之始,结发乃父母所配,庙见之日,原冀昌衍吾宗,无何实命不犹,不得已而相夫置妾生子,代为恩勤,亦谓子虽庶出,而我为嫡母,是夫宗不绝,即妇嗣有託也。若妾则蛾眉得宠,遽干名分,妻则凄其冷落,视若赘疣,不独悖理灭伦,既获罪于名教,似此寡情薄德,扪心其能自安乎?

    兄弟争财,其父遗不尽不止;妻妾争宠,其夫命不死不休。

    世人于嫁女一事,必夸奢斗靡,苦费经营,往往有因一嫁一娶,而大伤元气者。事后追忆所费,其实正用处少,浮用处多。如富盛之家,必欲从厚,与其金珠溢箧,币帛盈箱,采轿几筵,极一时之盛。何如佐以资本,代置庄田,为彼后日之恒产乎!曾见有诗云:“婚姻几见斗奢华,金屋银屏众口夸。转眼十年人事变,妆奁卖与别人家。”殊有深味。

    又有不足之家,拘牵礼节。男女俱已长成,或因赔赠无资,不肯允嫁,或因繁文无措,不敢亲迎,坐使婚嫁愆期,宁作旷夫怨女者。不思男女之情,室家之愿,原以婚嫁及时为幸,与其以仪文未备而待时,何如以迁就团圆而成事。况青春已届,年忽一年,时事变迁,又焉保将来之果如吾意耶?又有产仅中人,效颦富室,惟知六礼必周,不计家资厚薄,或称贷以备钗环,或废产以供花烛。迨至入门之后,向之繁文缛节,转眼皆空,今之典借花销,俱成实累。夫男女毕姻,原欲其续祖妣而大门闾,若以一婚嫁之故,而累债耗家,虽有佳男佳妇,已苦于门户无可支持,始悔前此浪费。则亦何益之有?!

    妻虽贤不可使与外事,仆虽能不可吏与内事。

    三姑六婆,勿令入门。此辈或称募化,或卖簪珥,或假媒妁,或治疾病,專一传播各家新闻,以悦妇女。暗中盗哄财物,尚是小事,常有诱为不端,魇魅刁拐,种种非一,万勿令其往来。至于娼妓,更是不祥秽物,出入卧房,尤为不可。媒婆、稳婆,不能不用,择其善者用之,亦不可令其时常往来。

    男女不杂坐,无论尊卑、长幼、远近、亲疏,均无杂坐之理,不同椸枷,不同巾栉拭巾发梳,不相通用,不亲授。丧祭则以盘盛。其余不得已而授受,则置于几桌,令其自取。内外不共井嫌同汲也,不共湢浴,嫌相亵也,不通寝席,如被褥枕簟之类嫌相亲也,不通衣裳嫌混杂也。诸母庶母不漱洗也裳。女子嫁而反,兄弟甥侄同。弗与同席而坐,弗与同器而食。有事来家,则语于中堂,不得房中坐谈。男子入内,不啸不指。夜行以烛,无烛则止(取光明之义,此男子之远嫌也),女子无故不许出中门。出中门,必拥蔽其面(有用紬为补者,名曰头补,或用青纱)。夜行以烛,无烛则止(此妇女之远嫌也)。出入于道路,男子由右,女子由左(以右为尊,道路之间,亦有分别),此曲礼别男女之大节,所以严内外,而防渎乱也。有家者不可不知。

    男女远别,不止翁妇嫂叔为然。世俗惟严于翁妇,其余无别。甚者,叔嫂、姊夫、小姨、妻弟之妻,皆不避嫌,近于蛮貊矣。然避嫌不必相隔太远也,三步之外,止足背立可也。数步之外,止足背立,则贫穷小户,皆可避嫌,何况富族。同室尊亲皆能有别,何况外人。

    男女之所以隔绝者,惟争一见。礼云:“外言不入于梱(门限也),内言不出于捆。”即声音尚不容通,况颜面乎!于此见圣贤防微杜渐之意。有等妇人,竞不避人,入寺烧香,登船游玩,为丈夫者,明知而纵之。其故何欤?甚有好见人者,反笑避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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