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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回 来梦儿车态怡君裴玄真宫人私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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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不明对朕言?”萧后道:“韩俊娥欺妾太甚,妾忿恨不胜,又不敢明言,故在此伤心堕泪。”炀帝大惊道:“韩俊娥最得御妻之爱,朕故一向留在宫中,陪伴御妻,就是今日宠幸她,又因看御妻面上,不知为何反欺御妻?”萧后道:“韩俊娥平素极小心谨慎,妾故爱她;不期近日得了枕席之功,蒙陛下钦赐嘉名,宠冠一时,日夜不离,她便放肆起来,在妾面前,十分无礼。又笑陛下好静不好动,又怪陛下恩宠不隆,又夸口道:‘陛下非她断不能合眼而睡。’又说陛下许她夺妾之位,妾故忿恨凄凉。只望陛下念夫妇之情,与妾作主。”炀帝大怒道:“这贱人怎敢如此无礼?”又沉吟半晌道:“韩俊娥朕见她也还老实,此言莫非有误?”萧后道:“疏不间妾,妾就知陛下宠眷正浓,此言说了必定生疑,故隐忍不言,今果不出妾所料,可叹可叹!”说罢,又堕下泪来。炀帝忙止住道:“御妻不必悲伤,朕哪里是宠幸她?只因图一觉好睡,故离她不得。既是这等狂妄无知,朕定当去她,必不令御妻受气。”萧后道:“若得如此,则妾幸甚。”过了数日,萧后见炀帝与韩俊娥夜夜安眠,十分相得,并无贬去之意,又乘间对炀帝说道:“前日之言,陛下想忘之矣。”炀帝道:“御妻之言,如何得忘?但恐去之不能安寝耳。”萧后道:“陛下肯去俊娥,妾包管陛下有安寝之术。”炀帝道:“倘不效奈何?”萧后道:“若不效,再诏俊娥,有何难哉?”炀帝道:“御妻之言有理,即当去之。”过了两日,炀帝犹豫不决。萧后又来催促道:“俊娥日出谤言,陛下若舍她不得,倒不如去了妾罢。”炀帝明知是萧后妒忌,不关俊娥之事,当不得萧后再三催逼,没奈何,只得将俊娥贬入迷楼,不许随侍。

    正是:

    谩道君恩似水流,须知妒忌苦为仇。

    可怜抱里温和暖,一夜凉风便似秋。

    萧后既去了韩俊娥,满心快畅,便邀炀帝同寝。炀帝睡半晌,醒半晌,终有几分思想俊娥;但碍着萧后,总不敢提起。一日闲坐无聊,忽对萧后说道:“朕许久不到迷楼,偶思一游,不知御妻允否?”萧后答道:“陛下要游,有何不可?妾当奉陪。”遂同炀帝并辇,望迷楼中来。炀帝初意原要离了萧后,去寻袁宝儿、韩俊娥行乐,不期萧后同来,又不好推辞。到了迷楼中,不得十分畅意。游了半日,愈觉思念俊娥、宝儿,一时忍耐不住,诗兴发作,遂取笔砚在迷楼东南柱上题诗二首,以表相思之怀。

    其一云:

    黯黯愁侵骨,绵绵病欲成。

    须知潘岳鬓,强半为多情。

    又云:

    不信长相忆,丝长鬓里生。

    闲来倚楼立,相望几含情。

    炀帝题完,萧后看了微哂道:“陛下有所思邪,有所怨邪?将置妾于何地?”炀帝道:“朕无所思,亦无所怨,只因连日国事不宁,故信笔写怀,却与御妻无涉。”萧后道:“西京近日不知如何?”炀帝道:“朕前日差人囚执李渊来江都问罪,为何还不见到?”萧后道:“李渊与国有亲,为何要囚执问罪?”炀帝道:“朕因有亲,升他为太原留守,督领关右一十三郡兵马,专兵讨贼。今被刘武周雄据离宫,进不能征,退不能守,若不拿来问罪,何以警诫边士?”萧后道:“原来为此!”正说未了,旁边忽转过王义来奏道:“李渊如何拿得?一拿李渊,社稷危矣!”炀帝道:“李渊不能讨贼,自然要拿,怎么就危社稷?”王义道:“李渊固有大罪,但兵权在手,万岁优诏督其后效,或者尚思图报;若差官囚来问罪,李渊未必纯忠。彼度势不能免,倘据太原也叛逆起来,是又添一刘武周也,岂保全社稷之计?臣愚憨不识忌讳,伏望天恩加察。”炀帝想一想道:“汝言殊有理,但囚执李渊之诏,前已差人去了奈何?”王义道:“这不难,万岁只消再发一道诏书,赦其旧罪,责其新功便了。”炀帝连连点首,遂传旨驰驿赦李渊之罪,仍着其火速进兵讨贼,以赎前愆。各官领旨不题。

    却说李渊自领弘化郡提调关右兵马,便日以讨贼为事,选兵练将。后因差他开河,他不忍虐民,托病辞了。又因民谣图谶,皆言李氏当王天下,炀帝无故杀了李金才一族,恐疑忌到他,便深自晦藏。曾有相士史世良相李渊道:“公骨法非常,异日必为人主。愿自保重,勿忘鄙言。”李渊闻之甚喜,次子世民,生得龙凤之姿,天日之表,乃命世奇才。因见隋家天下败坏,盗贼蜂起,遂结纳豪杰,阴有图天下之心。恐李渊不从,遂与素所善晋阳宫监裴寂商量道:“隋政乖乱,天下愁苦,我欲起义兵,乘时东下,以救斯民倒悬,但恐吾父不从,乞贤公善言劝勉;若能挽回父意,后日富贵当共之。”裴寂道:“当今国乱民疲,正汤武受命之时,公子之言,允合天心人意。尊公固执,吾当设计劝之,公子可勿虑也。”世民道:“贤公有何妙计?”裴寂向世民附耳道:“只消如此而行,不患其不从矣。”世民大喜而退。

    裴寂次日设席晋阳宫,差人来请李渊。李渊素与裴寂交好,闻请即来。二人相见,裴寂并不提起世民之事,只以酒相劝。李渊吃到沉酣之际,裴寂道:“闷酒难饮,有二美人,不识可乎?”李渊笑道:“知己相对,正少此耳,有何不可!”裴寂遂叫左右去唤。不多时,内中环佩叮当,麝兰香霭,走出两个美人来,生得十分佳丽。李渊定睛一看,果然是:花嫣柳媚玉生香,镂月裁云浅淡妆。

    自是尘埃识天子,非干云雨恼襄王。

    二美人到了筵前,随参见李渊,李渊慌忙答礼。裴寂就叫取两个坐儿,坐在李渊侧首。李渊酒后糊涂,竟不问来历,因见二美人佳丽,便放量快饮。二美人曲意奉承,裴寂再三酬劝,李渊不觉顿时大醉。裴寂不放李渊回去,就留在宫,暗暗叫二美人陪伴去睡。李渊醉后把持不定,竟同二美人任情云雨,在宫中宿了。

    正是:

    倡义兴师自有名,何须私侍乱宫庭。

    谩言济变权宜计,一代淫讦化灰成。

    又云:

    花能索笑酒能亲,更有蛾眉解误人。

    莫笑隋家浪天子,乘时豪杰亦迷津。

    李渊一觉醒来,见被中拥了两个美人,忽想起昨夜之事,心下惊疑道:“此晋阳宫中,安有美人?”连忙问道:“汝二人是谁?”二美人笑道:“大人休慌,妾二人非他,乃宫人张妃、尹妃也。”李渊大惊道:“宫闱贵人,何以得同枕席?”张、尹二妃道:“圣驾南幸不回,群雄并起,裴公属意大人,故令妾等私侍,以为异日计。”李渊大惊,慌忙披衣而起,说道:“裴玄真误我。”遂要忙忙趋出,才走到殿前,裴寂早迎将入来,说道:“深宫无人,明公何故这等惊慌?”李渊道:“虽则无人,心实不安。”裴寂道:“英雄为天下,哪里顾得许多小节。”随叫左右取水梳洗。李渊梳洗毕,裴寂又看上酒来同饮。

    饮到数杯之后,裴寂因说道:“今主上无道,百姓困穷,豪杰并起,晋阳城外,皆为战常明公手握重权,二郎已阴蓄士马,何不举义兵,伐暴救民,建万世不朽之业?”李渊大惊道:“公何出此言?欲以灭族之祸加我耶?我李渊素享国恩,岂可变志?”裴寂道:“当今上有严刑,下有盗贼,明公若守小节,危亡无日矣。不若顺民心,兴义兵,犹可转祸为福。此天授公时,幸勿失也。”李渊道:“此事难料,公慎勿再言。吾奏知皇上,恐取罪未便。”裴寂笑道:“昨夜以宫人私侍明公者,正恐明公不从,为此急计耳!若事发,当并诛也。此皆与二郎斟酌已定,故敢如此,非孟浪之举也。明公宜听从之。”李渊道:“吾儿必不为此,公何陷人于不义也?”正说未了,只见旁边闪过一人,头戴束发金冠,身穿团花绣袄,慌忙说道:“裴公之言,深识时务,大人宜从之。”李渊仔细一看,乃第二子世民也。因大惊道:“逆子,汝亦出此狂言,吾当执汝以告官。”世民道:“儿睹天时人事,天下已非隋有,故为此言。大人若肯听从,外揽豪杰,内抚百姓,北招戎狄,右收燕赵,济河而南,以据秦雍,此汤武之业也。大人若不肯从,必欲执儿告官,儿亦不敢辞死。”李渊道:“吾岂忍告汝,但我堂堂臣子,必不为背君之事。”世民道:“大人差矣,古书云‘民为重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’当今皇上,日造宫室,荒淫酒色,天下受其虐害不已。大人若起义兵,拯苍生于倒悬涂炭之中,正英雄救民之事,非背君也。”李渊道:“天下大事,岂可轻议?慎勿狂言,以取大祸。”世民不敢再言。裴寂道:“公子之言,诚当今急务。明公宜思之,不可忽略。”随又奉上酒来。李渊被二人说得恍恍惚惚,心下不安,吃了几杯,便辞别回府。不期事有凑巧,才到得府中,还不曾坐稳,早有探事军人来报道:“老爷,不好了,朝廷怪老爷不能讨贼,遣使臣赍诏来单取老爷到江都去问罪。天使旦夕就到,乞老爷上裁准备。”李渊听了,吓得魂不附体,忙唤众将官商议。

    只见旁边转过世民说道:“大人不必惊慌,儿有一计,可保无虞。”只因这一计,有分教:南北江山,一朝换主。

    正是:

    亡国多由荒主,开基必有贤君。

    一到天心改变,自然人事纷纾

    不知世民毕竟有何妙计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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